封建社会,腐败一直是不可回避的话题,也是影响王朝更替的最直接因素。历朝历代想了无数的办法,最终都没有明显的效果。究其原因,还是封建体制的问题。基础不动,制度不改,在上面小打小闹、互相纠缠,到最后全是些技术层面的改进,滋生腐败的土壤没有被铲除。一味要求官员们学习“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却很少有人问:“为什么会有淤泥?”在长期的专制下人们已经不会问,也不敢问,因为整个封建王权、封建制度本身就是淤泥,这种情况下,要求官员们像莲花一样,无异于难上加难。从根本上讲,封建制度本身强调的是高度的集权,既然集权,就害怕监督,一旦监督势必要涉及分权的问题,触及统治阶级的核心利益,这种情况下,维护王权利益与要求官员清廉构成了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政治清明只是特例,有赖于明君和贤臣。
通常情况下,各个朝代在初期,一般是既有明君又有贤臣,因为殷鉴不远、往事可追,大家共同守护天下,维护正义,施行大道,明君殚精竭虑,贤臣夙夜在公,携手共同为王朝奠基:朝代中期,要么是有明君而无贤臣,要么是有贤臣而无明君,上下猜忌、分立阵营,政策上忽左忽右,摇摆不定:到了朝代后期,一般是既无明君也无贤臣,朝野上下一副死鱼相,官员们在既有利益中怡然自得、粉饰太平,有志之士哀莫大于心死,普通百姓备受煎熬、极度忍耐,国家急转直下、病入膏肓,等着投胎转世。
明君与贤臣的相遇,具有极大的偶然性,可遇而不可求。一方面,在封建嫡长子继承制度下,明君非常难得,凤毛麟角。嫡长子继承制是封建宗法社会的基础,一定程度上稳定了社会预期,消解了权力冲突,淡化了政治矛盾,符合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但是,这种制度也有很大的弊端,很多时候,它缩小了皇帝的选拔范围,使得选拔皇帝的过程变成了在侏儒里面选矮子,或者是在矮子里面选高个,一旦选出,无法变更,整个国家必须接受所有可能的风险。历史上,很多皇帝德才俱劣,缺乏基本的素养和常识,却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有一些皇帝根本就不喜欢当皇帝,却坐在了九五之尊的宝座上,国家的前途和命运在他们眼中只是“副业”。春秋时期,卫国国君卫赤非常喜欢养鹤,甚至给鹤封以官位,享受豪华待遇。最终国破家亡。楚灵王喜爱细腰的女子,很多宫女为了缠腰被饿死。唐朝时,唐僖宗喜欢打马球,通过打马球选拔官员,球技好的官员可以到经济大省当官,球技差的只能去偏远之地做官。明朝时,明武宗朱厚照喜欢当将军,亲赴前线,指挥士兵,并且乐此不疲。万历皇帝在位48年,喜欢修道炼丹,长期沉迷其中。宋朝时,宋徽宗精于建筑和绘画,把大量的精力耗费其中。有了这些不务正业的皇帝,国家想变好,难上加难。
另一方面,在封建官僚选拔制度下,贤臣非常难产,鹤立鸡群。必须有非凡的际遇、超凡的能力才能脱颖而出,坐在高位,并且还要时时防止被人构陷,处处留心同僚的打击,经常性的揣摩帝王的心思,做好这些之外,还需具备超强的远见和非常艺术的官场技巧。以张居正为例,在内阁中左右权衡和逢源,经过多年的隐忍和低调,最终成为内阁首辅,推行改革,整肃吏治,充盈国库,成绩卓著,但是非议也众多,死后被明神宗抄家,明熹宗时恢复名誉。
历史上,明君与贤臣的最好代表是李世民和魏征。按照嫡长子继承制,李世民排行老二,本不是皇位继承人,通过玄武门兵变才成为皇帝。除了拥有优秀的军事指挥才能之外,李世民在审时度势、选人用人、整饬顽疾、发展生产、建章立制等方面具有卓越的领导才能,是皇帝中的优秀者。唐朝正是在他的奠基下才取得光辉的成就。魏征本属于太子李建成账下,后来才被李世民重用。按照封建官僚选拔的传统,魏征不属于李世民的嫡系,本该被排挤,甚至遭到弃用。并且魏征性格耿直,刚正不阿,是传统官场的另类。李世民不计前嫌,充分信任魏征,采纳魏征的建议,并且忍受魏征的犀利言词,以及他人对魏征的诬陷,体现了难得的大度。唐代刘悚的《隋唐嘉话》中有一个“太宗怀鹞”的故事,说的是李世民喜欢一直鹞鹰,正在欣赏,看到魏征来了,吓得赶紧把鹞鹰捂在自己的衣服中,等到魏征离开后,才发现鹞鹰已经被捂死了。
明君李世民和贤臣魏征,两位本不该相遇,却机缘巧合,开创了贞观之治,传为历史佳话。他们的成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封建制度的痼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