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生命时钟在零五七月份永远停止了,而陪伴他26年的这块上海钻石牌手表至今还在走……
今天,我又攥着这块斑驳点点的手表,听着它嘀哒嘀哒的声音,我不禁泪流满面,我保存着这块丈量了父亲近30年岁月手表,其实是保存了父亲那颗跳动的心,不,父亲没死,他仍活着,此刻,我的情神有些恍惚…… 这块表一直是父亲后半生的珍爱,它是父亲命运转折的见证。
父亲出生于富贵家庭,当时管府在当地非常富有且名声显赫,家里有农业还有商业,除众多的湖塘田地,还有油坊,当铺,药铺,家庭发迹于曾祖父手上,到祖父这一代达到了顶峰期,祖父兄弟三人,把家里农业、商业经营得很兴隆,美誉乡里,他们膝下有十位小姐,七位少爷,父亲排行老六,大家都称他六爷,父亲的兄弟们个个聪明能干,最有影响的是大伯,因他在黄埔军校读书,二伯是国民党部下的小官员带有兵队,三伯是教书先生,四爷协助祖父经商,五爷是大学生,六爷我父亲只读过私孰上了几年学堂后就学中医,七爷那时还小……
父亲青年时期,恰逢社会变革,新政府没有了管府全部的家产,当时以“成份”论天下,家人遭到严重的打击,父亲背负先人之责,当然也饱尝了人间的辛酸与困苦,中年后,一九七九年“成份”取消,父亲才扬眉吐气,我清楚地记得父亲在上级通知他开会前,他已兴奋了好几天,其实父亲早知道“成份”要取消的消息,因为父亲喜听收音机,喜欢看报纸(尤其是参考消息),所以他消息来得快,那天父亲从上面开会回来是满面春风,快乐并着幸福,那一天,家里仿佛过年样,父亲将退回的部分钱除了买好吃的,还买了一张大红纸,亲自写了幅对联贴在大门框上,一时引来了无数人的观看,对联上下联内容我现记不清,只记得横批“政通人和”,几天后,父亲花120元钱买回了一块上海钻石牌手表,那时120元可真贵,(相当于一个工人全年的工资收入),父亲戴在左手腕上,当时在围观的我感觉父亲好神气,母亲看着手表有点不解且担心地说:“你也不上班,要手表干什么,弄不好,上面又说你资产阶级”,父亲知道时局已变,他才不怕,父亲有了手表后,给自已和大家带来了诸多方便,村民劳作时常不知道时辰,便经常有人问父亲:“六爷几点了”?父亲总是乐意地为他们看时间,因为那个年代很少人有钟表,多以太阳或鸡鸣定大概时间,父亲有了表后,我上学再也没有早到或迟到,家人都会按时作息,父亲外出时乘船乘车再也不用因怕耽误时间而慌忙,手表着实地给家里带来了许多好处,父亲特喜欢这块表,每天准时给它上发条,洗脸时或睡觉时不方便戴,父亲便取下来用手帕将手表包好放在枕边,我知道那是父亲心爱之物,故从不去碰它,手表记录父亲廿六年岁月历程,父亲病重期,我们给他买了块报时手表(为了不让他费力去看时间,因那时父亲视力不太好)。
父亲走后,我悲痛地将他的遗物件件收起,书本、眼镜、名章,龙棍、烟斗,皮夹、皮鞋、大衣,却没看见手表,我到处寻找,大家都说找不到算了,手表时间不太准,没什么用,可我不这么想,手表伴随父亲半生,它记录了父亲的人生轨迹,见证了父亲扬眉吐气之喜悦,它留有父亲浓浓的气息……后来我在门口的杂物堆里将它找到,当时我握着手表感觉就如握着父亲的手样,不禁泪长流……
父亲一生的生活讲究,为人正直,善于交际,不卑不亢,他性格高傲,气质高贵……父亲走了…想父亲时,我就给手表上上发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