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女奋斗史

咣当”一声,院门被推开了,胡氏飞跑进来,后面还跟着大妹王方兰。

胡氏“咚”地跪到王宁阳身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大声地哭嚎起来:“爹,爹,阳哥儿的病还没好,您怎么忍心让她跪在地上?她是你的亲孙子呀。”

“哭,哭,哭什么哭?我还没死!”被厚厚的棉帘挡住的堂屋里传来一阵男子的咆哮,“我王春生教育子孙,还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插嘴。再哭,你也给我跪一个时辰。”

王宁阳回过神来,赶紧推了推身边的胡氏:“娘,您赶紧起来,我没事,我已经好了。”又唤气喘吁吁刚进门的大妹,“大妹,你们快把娘扶起来。”

“我不起,娘陪着你跪。”胡氏一把甩开王方兰,的手,把王宁阳搂得紧紧的,“你要再跪出个好歹,你叫娘怎么活?”说着,呜呜的哭着。大概是顾及到堂屋里的人,哭声被压抑得极小。

棉帘一阵声响,堂屋里出来个人,五十来岁年纪,身上穿着一件褐色细布棉袄,外面是石青色褙子,头上的发髻梳理得极为齐整,看不到一根乱发,却是王宁阳的祖母王何氏。

她严厉地看了抱作一团的胡氏和王宁阳一眼,冷声道:“胡氏,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再胡闹,阳哥儿就得再加跪一个时辰。”

胡氏身子一抖,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婆婆。

“娘,您起来吧,我真没事。”王宁阳赶紧又推了推胡氏。

胡氏低头看看王宁阳,痛苦地闭了闭眼,慢慢松开了她,在杜方兰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做错事,就要让他知道错。爹一直教导我们,书是圣贤之物,是万万不能被糟践的。”一个女声从旁边一间屋子里传来,紧接着,一个跟胡氏年纪相仿的妇人掀了帘子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胡氏,“三弟妹,阳哥儿糟践了书,被罚跪一个时辰,而且还被分成了两个时段来罚,爹已经够疼阳哥儿的了,你还要怎样?你在这院子又哭又闹的,莫不是想让外人看咱家的热闹?”

何氏看看大开着的院子,外面似乎还有过路的人往里探头探脑,她脸色顿时一沉,对胡氏喝道:“今晚你跟兰姐儿都别吃饭了,赶紧给我担水去。不挑满两个水缸,就别回来了。”

王宁阳向来是个沉稳的性子,前两日骤然穿越到古代,重生到一个九岁孩子的身上,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发现自己还是女扮男装,除了母亲胡氏和大姐,全家似乎没人知道她是个女子;而且,三房在王家,处境十分艰难,虽然她是个受不得气的性子,为了胡氏和几个姐妹好,她一直不敢声张。即便病略略好些便被祖父揪到院子里来跪下,她都硬生生受了下来。她准备好好地了解这个家的情况、了解一下世情再作打算。

然而这时候看到胡氏和王方兰,要因她而被惩罚,她就受不了了。她天生是个护短的性子,记忆里胡氏和王方兰对她是掏心掏肺的好,可以说是拿生命护着她,她既承接了这个生命,就一起承接了原主的亲情,需得护好她的亲人。

她抬起头朝堂屋方向喊:“祖父,孙儿有一事不明,还请祖父为孙儿解惑。”

这话一出,院子里都静了静,原先还想说话的王家二伯娘陈氏半张着嘴,愣是没有发出声音。

“咣当”,堂屋的棉帘被掀开,一个穿藏青色棉长衫的老人从里面出来,面容清瘦,神情严肃。

他的目光看向了王宁阳,一言不发。紧接着他一步步下了台阶,走到王宁阳面前,紧紧地盯着她,神情冷厉。

王宁阳被这人那慑人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紧,眼神茫然,不知刚才她说话哪里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王春生开了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无悲无喜。

王宁阳定了定神,问道:“孙儿想问,同是孙子,大哥、二哥、四哥都能念书,就只孙儿不能念,甚至连碰一下书都是大罪,这是为何?”

这是王宁阳穿越后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同是王家男丁,大房、二房的孙儿被祖父母疼爱,吃饱穿暖之余,还能有机会去念书。可王宁阳在这个家里,却是个多余的存在——公中没有她的口粮和供给,她能活这么大,全是靠胡氏和几个姐妹们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养活的,一任衣着用具,皆是如此。

不光她与王家孙辈待遇相差甚大,便是她的母亲和弟妹们,在这个家里过的也是牛马一般的日子,与大伯母、二伯母和堂姐的境遇天差地别。她们不光要干男人才干的重活、累活,而且还要时常遭受王老爹和王老太的责骂与苛待。

可要说是她女扮男装被发现后的责罚,却又全然不是。在原身的记忆,这个年纪的孩子,完全没有性别概念,她自己都以为她是个男的,她跟几个妹妹是完全不同的,她渴望能像几位堂兄一样生活。而在记忆里,她洗澡换衣都是母亲胡氏和大姐王方丽包办,从不假他人之手,在她四岁那样的夏天,王方兰见母亲和大姐太忙,想帮她洗澡,被胡氏恼怒之下打了一个巴掌。

因着这个,胡氏为何要慌称她是男的,记忆里自然是一无所知。而三房为何在家中地位如此之差,她在记忆里也得不到答案。

她只得把这话给问出来。

这话一出,院子里更安静了。连原先时不时咳嗽一声的何氏,都压下了喉咙的不舒服。

“为何?”王春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不知为何,王宁阳还是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嘲讽和冷意。

他抬起眼看,直视胡氏,那凌厉的眼神把胡氏吓了一大跳,后退之间差点把王方兰撞倒。

“他不知道,你可知晓?”王春生的声音冰冷。

“知、知晓。”胡氏结结巴巴地回道,嘴唇抖动着,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滑落,滴到打了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衫上。

“等回屋,你告诉他。”王春生冷声说完,转身上了台阶,步伐不急不徐,掀帘进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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