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丹宇
今年91岁高龄的老红军何玉珍,是红军西路军的一名幸存者,家住孟津县常袋乡石碑凹村,她参加了举世瞩目的两万五千里长征,她极富传奇色彩的戎马生涯,见证了中国工农红军可歌可泣,艰苦卓绝,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壮举。因为记者的职业需要,我先后两次采访老红军何玉珍老人,深切感受了一位革命者、一位老红军战士,忠于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的博大胸襟和奉献情怀。
1918年,何玉珍出生在四川省南江县临江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三岁时父母双亡,被姑母谢家收养,六岁时被卖到临村何家,开始了她长达6年的童养媳生涯。1930年春,12岁的何玉珍加入了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长征时,何玉珍被编入红四军独立团一连一排当排长,长征途中何玉珍和战友们一道爬雪山、过草地、喝冰水、嚼草根,历尽千辛万苦而矢志不渝。1936年10月,中革军委决定由红三十军、红九军组成的西路军渡过黄河,在河西建立革命根据地,打通与苏联相连接的国际通道。蒋介石为置西路军于死地,派遣马步芳、马步青,投入正规军24000余人、民团10万人,以骑兵为主,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对我两万余人的西路军展开了尾追堵截。在这一场殊死的战役中,何玉珍参加大小战斗数十次,多次负伤,沦入敌手。在敌人的战俘营里,何玉珍大难不死,在孟津籍青年铁匠张荣先的冒死营救下脱离虎口,并结为患难夫妻,后来从青海辗转回到孟津县常袋乡定居,而今,何玉珍在党和政府为她修建的红军院内,和子女们安享晚年,她的院落还被定为孟津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1998年12月初的一天,我接到一个采访活动,是关于老红军何玉珍助学的新闻报道。那天我是这个新闻事件的记者,由此拉开了我和何玉珍老人的第一次交往。八年前,何玉珍老人81岁高龄,虽年过耄耋,但精神矍铄,思路清晰,虽满头银发,但依然从她乐观、开朗的音容笑貌中,可以感受到一位老红军战士对祖国日新月异的发展前景满怀信心 ,对人民群众尤其是农村农民改革开放以来的沧桑变化和喜人景象感同身受的幸福体验。活动当天,老红军何玉珍用节衣缩食省出的几百元钱,为常袋乡第三初中购买了一台中英文电脑学习机。常袋乡人民政府领导、县教育局领导、石碑凹村两委负责人参加了助学捐赠仪式。何玉珍老人深情回顾了自己参加革命报效祖国的艰苦历程,勉励广大中学生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努力掌握现代科技知识,不辜负祖国人民的期望,学有所成,学有所专,回报家乡父老乡亲。学校负责人、教师和学生代表分别发言,表示要发扬红军光荣传统,不畏艰难险阻,以良好的教育教学水平,武装青少年,掌握新本领,改变贫穷落后面貌。后来这篇电视新闻经我报纸投稿,送达洛阳日报,于1998年12月8日第8版发表,标题是《老红军何玉珍向常袋中学捐赠电脑学习机》。
我和何玉珍老人的第二次交往是八年后的2006年10月下旬。这年10月22日是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纪念日,全国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媒体,对红军长征胜利纪念活动和寻访老红军的报道很密集、很关注。在这样一个大的背景下,我又一次接触到老红军何玉珍。为了抓住这条新闻,我真是费尽了周折。先是和何玉珍所在的常袋乡政府联系,掌握到石碑凹村党支部书记张川厚的电话,在和张支书联系中得知,何玉珍老人近段时间一直住在洛阳的女儿张喜芳家,只好让支书致电张喜芳和母亲一道回石碑凹家中,接受采访。为确保采访成功,我还从张支书那里得到张喜芳家的固定电话,和她也取得了联系,直接说明我们的采访意图和安排,张喜芳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的采访要求,同意第二天和母亲一起从洛阳回常袋接受采访。何玉珍是红四军和西路军的幸存者,红军长征的亲历者,像她这样高龄仍健在的老战友,在全河南省屈指可数,在全国凤毛麟角,孟津县乃至洛阳市已经没有和她同时代且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了。所以,何玉珍一时间成为洛阳各大媒体寻访追逐的对象,作为老红军最直接的家乡电视台新闻工作者,近十年的新闻历练和敏感,使我抱定这样的念头:必须抢先把这条新闻报道出去!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具备,不能让市里媒体占主动,尽管老红军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我反复叮嘱张喜芳,凡是洛阳媒体记者打电话一律避开就说老人身体情况不允许。这实际上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新闻资源争夺战!作为同乡,且最早关于她红军母亲的报道都是由我们台报出去的,张喜芳态度很积极,说没关系,第二天一早就和母亲回孟津。但考虑到老人90岁高龄,且来回转车的不便,我果断作出决定,用本台的采访车先到洛阳接住母女二人,然后回常袋石碑凹,采访完再送她们返洛。张喜芳对我这一人性化、高效率的安排很感激,整个进度比较顺利。等我们的采访车到达市区,90岁高龄的何玉珍老人从五层高的楼上由女儿搀扶着缓缓走下楼梯,坐上我们的采访车。八年的光阴匆匆,老人明显苍老了,消瘦了,觉得她没有八年前高,没有八年前胖,但革命者坚毅的眼神乐观的笑容依然使我倍感亲切。
时值秋末冬初,是不胜风寒?还是沉疴发作?一上车,老人便大口大口喘气,是那种严重的哮喘临床医学症状!看到此情景,我感到很忧虑很心焦,“ 老人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我在心里暗自思忖着,且有一丝隐隐的自责,若是因为采访的缘故让老人遭折腾,进而加重病情,这个责任自己可承担不起!这可是位国宝级的老革命呀,孟津人民因她而自豪,常袋父老因她而骄傲!我很担心老人的身体,就对身旁的张喜芳说,要不就取消采访!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和坎坷,我的采访本身就对老人的健康构成了伤害,如果老人的哮喘进一步恶化,后果不堪设想。容不得我有一丝的犹豫和迟疑,我坚决地说不行就立马送老人上医院!我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采访同老人的生命健康比起来,孰重孰轻我拎得清。况且她还有着特殊而神圣的老红军身份!说话间,只见她女儿从随身携带的药物中,取出一瓶治哮喘的喷剂,很麻利地往老人口中喷了几下 ,过了一会儿,老人的哮喘症状便消除了,恢复了正常状态,当时我很庆幸,想必自己的真诚打动了苍天,天道酬勤,人心向善,信服此言!我催促司机小张在保证安全平稳的前提下,开足马力,全速前进,争取时间。同时叮嘱跟随我的记者李玑和薛瑞蓉,到常袋后抓紧拍摄,加快进度,务求全胜!在赴洛阳接何玉珍老人之前,我已经提前安排石碑凹村支书张川厚组织十几名学生配合采访。车到村子,见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学生早已等候在老人居住的红军院门口,该红军院是地方政府出资和社会各界捐资修建的,老人一下车,张支书和孩子们纷纷走上前去,簇拥着老人,迎接老人回家。我先策划了老红军回顾长征,给孩子们进行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教育的场面,接下来从老人的客厅又找来一些生活照片,其中就有老红军1996年南江寻亲的照片,当时这则新闻事件由时任县新华书店经理的谢建平发起,中共孟津县委决定,由谢建平带队,老红军的女儿张喜芳陪护,时任孟津县广电局新闻中心副主任,现任县政协主持办公室常务工作的副主任张寅亮全程跟踪报道,后来消息经孟津电视台播出,社会各界反响很大。拍完照片,又安排了一些老红军日常生活场面,浇花、和子女拉家常什么的,最后拍同期声犯了难,当时老人的思维已不是很条理,加之浓重的四川口音交流提问比较吃力,遂决定采用漫谈方式,让老人对着摄象机镜头和话筒随便讲,回去做后期时,根据稿子需要,挑选几句有用的即可。当谈到长征的艰苦时老人动情地说道:“爬雪山过草地走不动了,干粮也没有了,每个人手套手都拉着走,马还是野马,还有野牛,屙到尿到那水里头,我们都捧着喝喝,一天多都没见着一点水!”,在和马步芳、马青芳的骑兵作战中,何玉珍英勇负伤,回想自己十几岁就背着家人,偷偷地参加了红军,又伤成这样,她无限伤感:“我受伤的那段时间,家里大人也不知道腿打成这样子,瘸得拉不动心里感觉着可难受可难受......”说到这里,坚强的何玉珍动容了,写满沧桑,满是皱纹的脸上,流下了两行苦泪。而今住在党和政府为她建造的红军院里,享受着祥和安定的生活,对她们那一代人血与火的付出,何玉珍感慨颇深:“新中国来得不容易,年轻人不要忘记过去的事情!”
在常袋的采访结束后,何玉珍老人想趁势和在家里的儿子、儿媳、孙辈们住上几天,女儿喜芳执意让她还回洛阳和自己住,老人也拗不过孝顺的女儿,只好随她。回到洛阳的住处,我下车和记者小薛搀扶着老人,艰难地攀登完楼梯,到达5楼她女儿的家,张喜芳拿出红军证、纪念章和《西路军战俘记实》、《血染河湟》图书资料,我们在反映西路军壮烈殉国的纪实文学《血染河湟》一书里拍到了西路军征战军事路线、西路军军旗等具有重要史料价值的实物图片资料。在该消息的后期制作中,我们还找到电视剧《长征》中的影视资料,使历史背景在画面上更完整、更翔实、更有表现力。这条消息的标题为《何玉珍:长征路上的传奇女兵》,在我台新闻节目中播出后,洛阳电视台《洛阳新闻联播》很快也予以播出。
我们以敬业、效率和媒体的人文关怀,为老红军何玉珍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并且以我们特有的方式,表达了新闻工作者对红军战士、革命前辈的崇敬之情!这当然也是全社会需要长期坚持去做的事,那就是弘扬长征精神,发扬革命传统,永葆蓬勃朝气,构建和谐社会!行文至此,衷心祝愿老红军何玉珍“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
2012年3月何玉珍不幸逝世,谨以此文表达对这位老红军和革命前辈的缅怀和追思。
2007年11月9日初稿
2019年4月22日再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