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寒衫
每每见到我一个朋友,时时忍不住疑问,她为何会傻得这样快乐呢?人生在世,心有乾坤,左右逢源,又不亏待自己吃一点亏受一点气似乎才是最痛快爽朗的。可努力了许久要争很多口气也未得其效,偏偏又遇上这样一个人,直教人怀疑是否自己没有福气,不曾遇得她邂逅的这些良人。
人之初,性本善倒是一代代口口相传的。虽然在人性本善还是本恶方面,纵古至今、跨国越界的脑袋瓜里辩驳个没完。至少从我个人来说,幼时对人对物,比现在对人对物,亲近和信任要多得多。
于是我翻起区区二十几年的旧账,桩桩件件地回想自己是怎么“黑化”,仿佛也发现了那么几个转折点。从木木讷讷到舌灿莲花,从畏畏缩缩到接洽自如,从一脸天真无防到锁眉敛目......我确实想起来很多生出苦觉的事情。
不时和人自嘲我才不是个好人,以至于有一天遇到儿时的故人,她感念我小时候的善举时,我觉得有点不自在。有时候很难以置信一个人曾经是什么样的。平平庸庸的人、意气风发的人、正直刚毅的人、恶毒凶狠的人,一年叠一年雕刻至斯,他们曾经又到底是怎样的少年。更何况我连自己都快忘了,注意力也基本都在那些形形色色的旁人身上。我是我,却非我,亦忘我。
但其实每一次改变,都是我自己“下定决心”。我决定让人觉得我有趣;我决定让人觉得我“不好欺负”;我决定让人觉得我高深从容......决定之后却又孤身一人在惧怕人的疏离轻视,怨恨人的自私贪婪中徘徊疲乏。人是群居动物,却也孤孤零零于市。有时一整天谈笑风生,回房间关起门来忽又觉得一阵如坠冰窖,四肢百骸麻木着恍如不是自己的,心里的期待和落寞都化作涓流。
人对人的心意就好像一件衣服一样。在天气冷的时候,将一件大衣穿上,一开始是不觉得暖和的,人要先把那件衣服捂暖,接着才会自己感到暖意。在一次又一次试探性给予中,又总会有先后,时间不对、缘分错开,这段情谊未燃着就要完,接着就是冷下去的灰。
人也是把自己推向孤独的,但是往往不得排解。因为越细的绳子打起结来,越是解不开。有时鼓励自己偏心那向阳的一面,又会被冷意甚至恶意打回原形,变得还不如之前。有时决意“城府深深”抵抗一切危险,又发现自损八百。孤独是时间最毒的药。当一个人第一次决意要做个孤独的人,推开一切冷眼相待开始,就如同进了一个死胡同——他要给予他能承受的损失范围内的好意,又要计算拿回的值不值那送出去的一点暖,只要感觉到一丝辜负,就要退避三舍。自此往复,难以回头。即使有救赎来到,如果不能续他至解开心结,又会是更冷的深渊。灰原哀说,友情对我来说太温暖了,会把我烫伤。
至安全而孤独地难以忍受的时候,孤独就像是从风沙里漂泊的浪漫侠客落魄成了桌脚边上混沌度日的佝偻酒鬼。在救赎之前,孤独的人有他自己的稻草。阿姊之于海子,洛神之于曹植,都是这样一根稻草。可是,“我尝试着愉悦自己,但我始终在等一个人”。
举杯不见明月,低头没有故人思,一杯且饮下,孤独渐渐地涌上来使人恍惚。恍惚之间又想起来每个人对于孤独的感觉也不尽相同,也许有的人天生就是敏感甚至“矫情”了些,毕竟“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