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要怪只能怪自己处于被人鱼肉的食物链底层，不是那个可以改变现状的高层。

“今天刚见到你的时候看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能跟我说说吗？”去往夜梦光度的路上，赵敬然问。

“确实有件事，虽然不是关于我自己的，但总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让人感到困惑和郁闷。”接着大志便把出差回来后发生的一件事跟赵敬然讲了起来。

原来从上海回到X市没多久，公司便发生了一件震惊了很多人的离职事件。离职的人正是大志在公司最好的同事，也是在技术上对自己帮助最大的人——小方。

起因是有人在公司内部论坛上发表了一篇关于某些公司高管伪造发票骗取补贴的帖子，随即便有很多人纷纷响应举报这种不良行径。此贴也在公司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一向性格耿直的小方也加入了跟贴大军，但他的一个失误缺让自己背上了“诽谤污蔑”上司的罪名，并被强制离了职，连补偿都没拿到。

“如果我没猜错，他失误的地方就是没有跟你们公司其他同事一样选择匿名发帖，从而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大志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我寻思他就说了句实话而已，而且别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为什么倒霉的偏偏是他呢？就因为他实名了吗？这也太不公平了！”

“其实我也碰到过类似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提出质疑的人被没了，而违法的人依旧在逍遥法外，具体原因明眼人都知道，可结局没有任何改变。说句难听的话，你要是斗得过他，那就跟他死磕，要是斗不过，要么闭嘴要么另谋出路。这就是现实，虽然残酷，但对于没有能力改变的人来说，只能被动接受。”

大志呆呆看着前方，苦笑一声说：“是啊，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要怪只能怪自己处于被人鱼肉的食物链底层，不是那个可以改变现状的高层。现在突然明白了昨天跟小方吃散伙饭的时候他反问的那句话：那帮无能无为的人为什么能升职加薪，我这种兢兢业业的人反而被开除了呢？挺难理解的，想多了还脑壳疼。”

“其实说白了职场就是个利益的角斗场，大家为了各自的利益明争暗斗，或媚上欺下，或结党营私，这也是人之常情。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领导，你是愿意给一个你熟悉，关系熟络的人更多升职加薪的机会，还是一个只知道埋头苦干的，关系一般的人呢？”

“其实换个角度想也许不用那么悲观，当你还在为区区几百几千块钱挣扎计较的时候，有些人随便消费娱乐一下几十几百万就没了。你既然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又何必计较太多呢？罗曼罗兰不是说过一句话吗？生活中真正的勇士是那些认清了生活的残酷，但依然热爱它的人。”

“看看脚下这滚滚江水，一个人跳下去甚至不会激起一点浪花就被吞没的无影无踪了。不论你是贫穷或者富有，低贱还是高贵，大自然对于一切众生都一视同仁，所以它才是这世间最公平的法理。心存希望但不要奢望，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保持一颗平常心。我做不到，但是我希望你能做到，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另外一个我，一个我想成为的人。”

听着赵敬然的一番话，大志心里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露出笑容，真诚的看着眼前这个书生一般的商界传奇，“您说的我会都记在心里，并让自己努力做到的。”

赵敬然拍拍他的肩膀，扭头看着奔腾不息的江水，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意，“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修筑大坝试图控制这股大自然的力量，到头来结局到底会是怎样的呢？大自然会乖乖的束手就擒吗？”

没等大志回答，赵敬然接着说：“有时候我真想化身成这大江大海中的一朵浪花，随波逐流，浮浮沉沉，却又自由自在，时而为风，时而化雨，遨游天与地。”

“哎，我也想过，就刚见你之前，我自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就想自己要是能融入空气，化为无形就好了，呵呵。不过我现在还是个人，那就先做好人吧，但愿下辈子能有机会做一次浪花，或者空气，呵呵。”大志笑，“对了赵哥，听说这座大桥是你们赵总修的？而不是政府出资？”

“对。”

“是做慈善吗？我听说你们公司做了很多慈善项目，比如希望小学，养老院，湿地森林公园，还有各种公益设施。”

“这些都是我们老总的意思，她是个真正的慈善家，尽管有时候我也劝过她别做太多好事，呵呵。”

“为什么？难道做好事不对吗？”

“分对谁吧。好人做一辈子好事，临了一件坏事就能让你变成被万人唾骂的坏人。我记得我刚创业的时候碰到一位老前辈。他以前就希望自己成功之后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那些无法自救的穷人，开办了很多免费的学校，希望小学，那个时候各种报刊杂志，新闻媒体对他纷纷大加报道，大加赞扬，包括那些收益的穷人都对他也是感激涕零。可后来因为经营不善，他的公司濒临破产，很多原来的那些慈善机构也被强制关闭，这个时候他不但没有得到原来那帮人的同情，反而是千夫所指，觉得他把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希望又给掐灭了。”

“声妓晚景从良，半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一生之清苦俱非。古人在《菜根谭》说的就是类似的道理吧。”

“后来他就跟我说，人都是善于记住对自己不好的，而容易忘记曾经对自己好的。从那以后他就隐居山林去种树育林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对那片山林所付出的每一滴汗水都被大自然记住，并馈赠了。而他得到的，远比他付出的更多。所以他宁愿把自己的善念留给不会说话但懂得感恩的大自然，也不愿意再重蹈覆辙去帮那些善忘的人类。”

“你是担心赵总的善举得不到回报吗？”

“赵总并不要求他们回报什么，他们也回报不了什么。”

“这个桥是你提出来，并亲自设计监工的，能说说为什么叫夜梦光度大桥吗？”

 “你看见桥头的YMGD了吗？这才是我起初给它起的名字，只不过后来人们根据自己的想象叫成夜梦光度了。”

“原来如此，那您刚开始起的这个YMGD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呵呵。慢慢你会知道的。”赵敬然抚摸着身边的蛇形石雕，脸上的笑容深沉神秘。

“赵哥，聊聊你们公司的总部——海洋大厦吧。”小明说，“我可是听说他是全世界唯一一座自给自足的智能建筑，你一手设计的。”

“对。”

“这个自给自足到底有多自给自足呢？”

“直白一点就是自己发电，自己修复，自己判断。”

“这么牛X？能不能更具体的说说。”

“自己发电主要是利用清洁能源，也就是风、水、太阳光，以及人力，主要是人与地板的摩擦力，实现发电，并储存在一个巨大的蓄电池里边。这个蓄电池的电力足够整个海洋大厦正常运营十年。”

“有这么厉害的装置？怎么市场上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这种装置现在如果推到市场，那些电老虎，煤老板不会饶了我们的。”

“额，这……那自我修复呢？这是个什么功能。”

“大厦的每个关键部位都有三个冗余，其中一个出了故障会先做自我修复，如果在一分钟内无法修复，另外的两个会自动进行替换，替换过程可以控制在毫秒级。”

“厉害啦，这跟计算机里边的HADR很像，不过工程要大而且复杂的多了。那最后一个自我判断是什么意思？”

“这个主要是针对比如地震，龙卷风等自然灾害。这些自然灾害对建筑的主要破坏力来自于震动，主要是共振，所以海洋大厦会对风力，震力做实时监控，并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反应，主要是通过破坏共振，以及通过自身的形状微调来降低风阻，以及振幅。”

“赵哥，看你说的这么轻松，我听得都要五体投地了，讲真。”大志抱拳。

“我这一半的白头发就是为它来的，呵呵。”

“那这个夜梦光度大桥肯定也是藏了不少黑科技吧。”

“时机成熟了你自然就知道了。”赵敬然望着远处逐渐亮起街灯的城市中心，“看看这城市，你觉得现在人类文明最不可或缺的是什么？”

“我觉得是电。没有电，一切就又回到原始社会了。手机、电脑不能玩了；政府、金融、运输、零售、制造、食品行业都停止运作了；世界首富、行业巨头顷刻间一贫如洗，更重要的是，没有电力，人们肯定开始疯狂从城市向农村转移了，呵呵。”

“分析的很有道理。所以你能想象将来如果出现一种电力病毒，那这个世界回变成什么样子吗？”

“电力病毒？我只听说过电脑病毒，电力病毒是什么？一种很高深的黑科技吗？”

赵敬然笑笑，“可以这么理解吧，我也不知道，只是在想，如果出现这么一种破坏电力的病毒，那整个所谓的现代文明是不是就会顷刻间彻底崩塌了。”

“绝对的。”大志随着赵敬然的目光望着眼前的城市，“脑补一下画面，断电之后这些城市就像电影里的怪兽，突然失去动力瘫倒在地，然后咱们这些生活在里边的人开始茫然不知所措。不过我们这代还好，至少有些生存经验，其实回到农村即便没有电也可以，我小时候经常碰到没电的日子。”

“那就好。”赵敬然低声说。

大志似乎没听到，继续说着，“我还记得八九十年代那时候我们村家家都很穷，小时候煤油灯都点过。到后来富裕了点装个电灯泡也就5瓦，而且不到伸手不见五指根本不开，偶尔看下电视就要把灯关了省电。有一家那真的是把节约做到了极致，当时一度电三毛，人一家五口每个月基本都是三四毛的电费，从没超过五毛。”

“呵呵，那他们家可真够节约的。我觉得节约是件好事，不管是出于省钱的目的，还是真的为了环保，最终的结果都是良性的。”

说到这里，赵敬然抬手看了看表，笑着对大志说：“今天很高兴跟你聊这么多，我还有事得先走了。走之前送你一句话：不要被任何事情影响自己快乐的心情，尤其那些不希望你快乐的人。以前每当被人惹到的时候我就用这句话让自己释怀。虽然我做不到，但我希望你能。”

“赵哥你高估我了吧，你都做不到，我这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又何德何能。”

“你比我，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乐观坚强，所以我信你。”

“希望我能不辜负赵哥你的信任，呵呵。明天周日，还能休息一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明天我要去福利院看一个人，她最近状况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