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你知道什么是感动吗?我知道你应该知道,但是不是那么肯定。
当你在电视机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当你看到有人为你着想心里涌起的阵阵暖意的时候,当你看到新闻中好人好事,不由得激动的时候。对,这些都是感动。
感动是心灵被撼动的瞬间。有时候是一种对好意的回馈,有时候是一种对新鲜事物的惊奇,有时候是一种伴随着关注的兴奋,有时候是一种对美的感受,像蜂鸟啜取花心的蜜一样的惬意和舒坦。
有时候,它是对另一个感动的回忆。
在我的童年,什么都是新鲜的,那时候每天都充满着感动。
早上太阳从东边出来,红红的悬在翠绿的东山天边,阳光透过篱笆墙照进家里,经过晨烟的装点,形成一条条白色光柱,投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圆点。我看到那么直的线条,惊叹之余是一种感动。
上山放牛,看着满山的青草和香甜的野果,嗅着泥土的芬芳,把光脚丫伸进泥土里,感受丝丝清凉,觉得这些都是大自然的无私赠予,心里不由得泛出许多感动。
放假回家经过乡亲家门口,主人一声热情招呼“过来坐坐”,说着从家里捞出一条蒙尘的板凳,用嘴吹吹、用手拍拍,递到我手里,乡亲乡情洋溢四处,直击心坎,是一种心灵拉近的感动。
乡间小路上走着走着,看到哪里掉出一张报纸或杂志,赶紧去拿来看看上面写了什么,看字的认真劲儿,自己被自己感动了。
放学后,回到村口,看到自家的小黑狗在村口远远地看到我就飞跑过来,对着它的小主人兴奋地又叫又跳,是一种感动。
上山干活,一阵暴雨袭来,找不到地方避雨,雨水顺着脸上流下来,睁不了眼也张不开嘴,淋得像个落汤鸡;或躲在雨衣里蹲在树丛里惊恐地感受雨点噼里啪啦拍打在身上的力度……一会儿之后却雨停云收,艳阳高照,一弯霓虹横跨山前,这种亮丽和惊艳,已经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动了。
许多年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像中了魔咒一般,感觉渐渐变得麻木,周遭的情景变化,已经是见怪不怪,无法在心井里激起涟漪。也不愿意去关心或关注什么,感情变得冷漠无情,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慢慢地,现实生活在眼里的景象,也渐渐去失去了颜色,变得灰白如陈旧的照片,接着照片也越来越模糊,只剩下抽象的线条。然后,线条也没有了,留下的是无法辨别的概念。到最后连概念都消失了,心中没有任何念想。
感觉自己渐渐变得麻木,灵魂将被抽成为空壳。
曾用“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来自我开解。也以为自己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看遍了风景、见过了世面。以为作为过来人,吃过的盐比别人喝过的水多,走过的桥比别人走过的路长。以为自己亲临了现场、见证了历史。以为自己经历磨难,才修来一份心灵的宁静,守得住一份寂寞。以为自己的精神已经进入某种境界,无人再能够扰动波澜。
以为人生体验已经充分,生命停止了步伐,无需变化,唯有坐待轮回。
以为见过的多了,精神世界丰富了,梦境也会变得更加绚丽多彩,让我能摒弃现实、拥抱幻想。然而梦境却越来越变得光怪陆离,梦中的自己比在现实中更加迷茫无助,常常突然出现并呆呆地立在虚空里,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曾经梦见过的人不见了,想梦见的人没有出现,不想见的倒还在那狰狞怪笑着。接着梦里只剩下自己,然后连自己都没有。之后的梦,更是梦境和人物统统删除,只剩下纯粹语言的思辨和幻听一样的对话,如同回到了鸿蒙初开时。
常听身边的朋友们慨叹:现在人们虽然丰衣足食、娱乐方式也丰富多彩,但总是没什么深刻感受,于是,仍然怀念旧时的凉水泡饭、草垛打滚。还觉得同样的东西,以前很好吃,现在没什么感觉。过得天天像过年,日日如度假,于是年味不再那么浓,传统节日变得可有可无。觉得以前的歌比现在的好听,以前的菜比现在的好吃,以前的人比现在好处好玩,以前的电影电视比现在好看。以前的东西,什么都比现在好。以前的感动是一串一串的,现在的感动,却找不到一星半点。
虽然没有了感动,但人们的心里并非都是空着。每个人每天整个心,满满地装的都是工作、升迁、赚钱、购物、人脉……过多的欲望和欲望带来的压力,已经压扁了心灵,挤走了向真向善向美的期许。
一方面疲惫不堪,另一方面却空虚无聊。人们的灵魂过多地填充了自己不乐意、不需要的东西,挣扎在幻想与生存的裂缝中。都觉得快乐越来越少,压力越来越大。这种心境越来越在现代社会中弥漫、传播,各种心理疾病层出不穷,由于找不到摆脱的途径,一部分人采取了极端的手段来解脱,此实为文明之殇也。
对于朋友的说法、想法,我也感同身受,经常在思考这些问题。每个人都可能产生“囚牢幻象”,本来有路可走,却以为到了尽头和绝境。愿大家打破虚幻的牢笼,出路不只在眼前。尝试着去改变,去找回曾经能够感动的心。我删繁就简,用简单的逻辑思维去推测,用简单的行动去体验。
人们失去的是感动的能力,包括感动别人和感动自己。要改变冷漠麻木的心境,我觉得可以从感受能力的提高入手。有能力去感受,才会有感动。有了感动,生活才会恢复色彩。梦想才会丰满,才会重新创造童话,绽放鲜花。找到了感动,我们才会开心向前走,日子才会常过常新,常新常好。
于是,我尝试放下孜孜不倦追求的其他事情,把神经放松,把心灵掏空,让思考停驻。用各种方法增强自己的观察力、感受力,意图以此来提高感觉的敏锐度,找寻最初的感动。
想起N年前,曾经通宵达旦地玩一个叫《古墓丽影》的游戏作品,那时候的电脑性能不好,性能还不如现在的老年手机。为了流畅运行,我把窗口缩小到火柴盒那么大,里面的角色小得像只蚊子,但仍然可以上窜下跳,玩起来依然令人兴致勃勃、流连忘返,通关之后回味无穷,又重新玩了许多遍。
虽然是第一代作品,虽然人物建模粗糙得无法形容,但营造的意境美得无与伦比。我无法否定自己加入了许多想像,但同样无法否定自己的一见倾心。时至如今,这个游戏已经更新到了许多代版本,角色更加漂亮逼真,情节更加曲折跌宕,然而玩着玩着,没多久就不想再继续游戏规定的冒险旅程了。
当时我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原因绝对不是“喜新厌旧”、应该也不会是简单的“时过境迁”或 “突然没兴趣”。
直到有一天,遇到另外一个作品,让我邂逅了久违的感动,得到了一点点启发――
“那天那时”,在那个虚拟的时空里,我“驱车”在乡村路上缓缓行驶,走到一个山脚湖畔树多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夕阳景色,突然觉得好美好美。我不由得 “驻足”观赏,刹那间我穿越时空,仿佛看到在夕阳的余光中,半山腰上的我和其他小伙伴赶着牛群回家,夕阳把山的轮廓镀上了暖和的金色,缓慢行走的牛群背上的金边像波浪一样动荡、像舞动着韵律,哥哥姐姐们的布依山歌嘹亮地唱响归家的路。我的童年,我的家乡,我的小伙伴间,瞬间在眼前复活了。感动的心情,又一下子迸发了出来。大脑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激动得热泪盈眶,久久无法平静。
我相信许多玩家和我一样,在不同的地点,感动的阀门被集体打开了。
好游戏就是好游戏,怪不得称为神作而全球销量第一,普适于各个年龄层的玩家。它不仅博大到让人们短时间无法窥及它的真实性极限,还懂得在不经意的角落,用某种直逼人性的内容来打通玩家的情感通道。想到如今资本家们也得靠良心之作来征服受众,的确也展示了文明的进步。由此观之,文艺作品的生命力,就在于让人们找到令自己感动的东西呀……戳中了人们心中的那一个穴位,把人们的情感开关打开,感情就会像开闸放水一样奔涌出来,人们才会为作品买单。回想起来,之前我玩不下去的新版作品,原因在于它没有打动人心的东西,于是,它的美成了空洞的招摇,它的画面成了浮夸的铺设、泛滥的渲染,显得毫无意义。
原来,一切快乐的根源,好玩不好玩,好用不好用,开心不开心,不在于环境是不是舒适,而是取决于是不是拥有那一份感动。
原来,感动是一种能力,它就如神话中的一位精灵,会为你忽视它而消失;但只要你真诚地寻找它,它也会很快地回到你的身边。
此后,我经常在留意、寻找,想着自己眼前的事物,会不会在那一瞬间,给自己带来舒心的想象,带来美好的回忆,打开我情感的阀门。渐渐地,对于感动的感受能力、对于感动的寻找能力,又回到了自己身边,爬回了心灵,一切重新变得美好起来。
于是,从此以后,每当我心情郁结不开的时候,就到处走走,四处看看。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虚拟时空。我知道,只要我走着,总有那一份感动在路上等着我。让我去找到它,把它啜取,带回家,酿成心中甜美的那坛蜜。轻轻地尝一口之后,再封存起来,直到重新被另外一个感动唤醒,让它流芳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