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八月份我在家调理身体，闲得发霉。正巧父亲的老同学们想去海边看海捕鱼，父亲便把我捎上。于是我跟着十余个中年大叔奔向海边。
那天是他们聚会，我坐的那辆车，除了开车的景叔其他人都喝了不少酒，在车里打瞌睡。景叔开到一半突然大声嚷嚷：“不行了，不行了，你们快来个人和我说说话，我犯困了。”坐在我旁边的叔叔醒来瞄了一眼前面，说：“前面的是谁啊？”
“阿文和阿橙。”景叔笑了笑，“嘿嘿，现在阿文去哪都带着阿橙了。”
阿橙就是文伯的妻子，我管她叫橙姨。
旁边的叔叔挪挪身体嘟哝道：“可不是嘛，老伴老伴，老来相伴啊。我们都老了，不是带上老伴陪着，谁来陪啊？”
我心底一颤，“老伴”还有这么通俗的理解。叔叔不是粗人，却用这么浅显的语言来描述这个词，想来他定是有着对婚姻和生活的深刻体会，才这么轻描淡写而又深情吧。
文伯是父亲这些同学中年纪最大的，年轻时和橙姨过得并不和睦。直到子女常年在外，家中只剩两个年过半百的带病之躯时才开始懂得互相珍惜。文伯年轻时不怎么待在家里，现在的他经常一大早就已经把菜买回来了，还推掉不少应酬，白天和橙姨在自家的苗圃给树苗浇水松土施肥，晚上吃着家常菜，聊天直到到星星都睡着。
我大着胆子去问橙姨，这是不是他们的爱情终于发酵成佳酿的结果。橙姨笑着说，哪里是什么爱情发酵，不过是这么多年来终于明白，他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你面前有多么重要。他已经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我的生活里有他，后半辈子也要有他才能完整。只要他在，我才心安。
橙姨开玩笑说，折腾了半辈子，反而更离不开对方了。现在子女不在他们身边，他们真的是相依为命了。
傍晚，我们捕鱼回来，大叔们忍不住又开始喝酒。饭桌上橙姨劝文伯少喝点，文伯很乖地把酒杯放下了。
总有人问爱情是什么，总有人渴望爱情。年轻时我们幻想爱情应该是浪漫的，应该是轰轰烈烈的，应该像童话故事那样，王子和公主最终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然而爱情除了这些，更多的是细水长流，是细碎日子里的柴米油盐，是童话故事结尾的省略号省去的鸡毛蒜皮。
这是生活，骨感的现实。所以需要婚姻来柔化它的棱角，滋润它，雕琢它。婚姻是一副担子，需要交给两个人一起挑。和你挑担子的那个人陪你面对生活里的大风大浪，也面对日常琐屑。
更重要的，是她陪着你。伴你吵吵闹闹，陪你慢慢变老。
所以啊，爱情的另一个代名词，应该叫老伴。
老伴老伴，老来相伴，老了依然有你陪伴。不是我们想要的爱情的样子么？
会有那么一天，亲友凋零，子女在外，我们成了空巢老人，只有老伴才是最后那个和你互相扶持的人。她的存在，就是弥补你生命里的空虚时光，丰富你生命里的精彩时刻，她在，你的一生正好完整。
见过父辈甚至祖辈的爱情，才觉得爱情经时光沉淀、由婚姻洗濯、与生活融合后才慢慢显露质朴的一面。当生活趋向平凡，当激情慢慢退却，最后就是老伴挽着你的手，陪你东转转，西逛逛，让你不至于空虚到老年痴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