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没响,我边揉眼睛边蹭着枕头,懒洋洋地不肯起来,天亮得早,书桌前已洒下了细密的阳光,圈圈点点的光斑静静地躺在翻开的历史上,我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皮直打战。厨房里传来“当,当,当……”的切菜声,不大,卧室的门已经被母亲关上了。高三难得周末,昨天晚上她帮我关了我的闹钟,却没有关她自己的,不用想,我也知道,她又起早了。
想起记忆中的那一年,她从来没有所谓地假期,每天早上她都比我起得早,帮我下好面条,煮个鸡蛋,放在桌上。我迷迷糊糊地起来洗漱,总能模糊看到她眼角黏着的乳白色的鸡蛋清,一块一块地并不均匀,像放错位置的拼图。晚上回到家,她给我热了紫菜汤端进书房,然后轻轻地退出去,帮我掩上门。滴答一声,指针过了十二点,我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推开门,看到她歪在沙发上,鼻里传出轻微的鼾声,脸颊上贴着几缕发丝,手里松松地握着遥控器,电视亮着,却没有声音。我轻轻地摇醒她,让她回去睡觉。高三那一年,她像上了发条一样,来回奔波在我,家,工作,之间。清晨六点到深夜12点,她从来没有休息时间,我总让她早点休息,她总是含混地地答应,然后第二天又照样歪在椅子上。
我掀开空调被,爬起来,推开厨房门,看到擀饺子皮,我立马清醒过来,嘴角一咧,跑到她面前,
“你不是说没时间帮我包饺子吗?”
“你不是老在我面前念叨时间是挤出来的吗,你挤时间学习,我挤时间帮你包饺子。行了,懒虫,洗脸去”
“嘻嘻,行,马上就去。”
我捧着清凉的水敷上脸,看着镜子里肿起得眼睛,想起刚刚胡萝卜肉馅的饺子,鼻尖酸酸。
我倚着门框看她擀着饺子皮,面团在她手里被捏成长条,然后被切成小小的面团,砧板上洒着生面粉,她拿着在上面一滚,一手固着小面团的一端,擀面杖拿在手里,一旋,薄薄的饺子皮就好了。她拿着筷子一挑,刚刚好的饺子馅包裹进面皮里,掌心一握,一个圆滚滚的饺子就包好了。近百个饺子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旁,饺子馅一点点见底,她后背的衬衫湿了大半,额上沁出汗珠,不时会流到眼角,刺地她眼睛有些疼,她也不管继续包。
我拿着纸巾给她擦擦,顺手拿了把扇子,想给她扇风。她总是一推,让我出去。嘴里还说着“你别把我面粉给扇飞了”爸爸听着这话,在客厅里大笑,行了,厨房本来就不大,又热得很,你快出来和我看新闻。我一扭头,一口回绝,“不要,我饿了,我要等我的饺子。”母亲站在锅前,拿着铲子翻着饺子,热气氤氲,白色的汤水沸腾着,母亲算着时间加了三次凉水,我一直在旁边催着,想快点吃到饺子。
“你急什么,饺子要煮熟,不然你吃了拉肚子怎么办?”
“我知道,但是你快点啊,我想吃了。”
饺子终于好了,母亲先给我装了一碗,我端着热腾腾的饺子跑到餐桌上,使劲吹了两下才,马上就夹起一个饺子开始吃,母亲包的饺子,馅总是很足,咬了一半,肉香扑鼻,胡萝卜甜甜的味道萦绕在舌尖,还是一样的味道。我卯足劲吃了一大碗,喝了几口汤,摸了摸圆圆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
“吃饱没?还要不要。”
“吃饱了。”
“行,还没煮得,我帮你留着,晚上煮给你吃,胡萝卜吃了对眼睛好,你多吃点。”
“好。我看书去了,你晚上煮给我吃就行。”
那一年,我并不能经常吃到她包的饺子,包一次饺子其实很费神,但是每次我说我想吃饺子,她都会抽空在前一天把材料买好。从前我很喜欢吃葱肉馅的饺子。但高三那一年,她都换成了胡萝卜肉馅的。第二天早上她就会起个大早,把菜洗好,馅切好,然后开始自己擀饺子皮。她从来不买外面机器做好的饺子皮,总喜欢自己擀。她对我说,自己做的东西,放心些,不过是多了一道工序。只要我们喜欢吃,就行。
到了大学,早餐我总习惯吃饺子,只是,每次咬下去,汁水溢开,却没有胡萝卜的香味。打电话的时候,我和她说起这件事,她总半开玩笑似的说“都是饺子,还有什么不一样的。”
“唉呀,反正就是不一样。”每到这是我总是不忍再说下去,默默地岔开话题,当然不一样啦,你做得饺子,有家的味道,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