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谢谢您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难忘怀！谢谢您给我的温柔，让我度过那个年代……”

每次听到李春波的《小芳》，我都会情不自禁泪水哗哗地流。这首歌是专为我写的，我十分十分地确信。

上世纪八十年代，十八岁的我师范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县南片某乡的一所乡村小学。早听人说过，那地方山大沟深，交通十分不便。

当地流行着这样一种说法: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取暖基本靠抖，挖掘基本靠手，耕地基本靠牛，娱乐啥也没有！

原本刚毕业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憧憬着能分到一所好点的学校，好有一番大的作为。收到通知的那一刻我心一下子拔凉拔凉的，情绪跌入了谷底，像极了被判处死刑的囚犯。当时，我真想扔掉这份工作出外谋生。我躺床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说一句话，这可吓坏了父母。他们找郎中给我瞧病，请先生给我作法，折腾了一段时间才明白我的“病”由。还是我的启蒙老师，也是我从小最敬重的王老师的一句话说服了我。他说:“娃，山不转水转，一切都会变！”

我背上简单的行李，手提洗脸盆，踏上了赴任的征程。坐车绕过了无数个九九十八弯，再步行十几里山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公家湾小学，村长热情接待了我。他接过我手中的东西说:“可把您盼来了，十几个娃正等着您上课！”原来，学校唯一的一位老民办教师因身体原因离开了学校，孩子们没了老师，可急坏了村长。也没顾上怎么休息，简单整理下床铺，就投入了工作。十几个孩子层次不同，分三个年级，我得采用复式教学。这个不难，师范学过，信手拈来，不费功夫。反正就我一个人，语文数学美术体育，课程由我安排。工作虽然繁杂，可与孩子们在一起就不觉得累。

真正令人头疼是一日三餐问题。从家里带来的干粮早已吃完，在村长那儿混一两顿可以，长期混也不是个办法，我得自己做饭。做饭对我来说是新的考验，因为我以前习惯了饭来张口，压根就不会做饭。周末爬几十里山路到白杨乡，在粮店打了一袋五十斤的面粉、五斤清油，在杂货铺买了佐料调料以及一些日用品。将所有东西装背兜里，背上就往回赶。百来斤的东西压身上刚开始也没觉得什么，可越背越重，走在湿滑的山间小路上，只觉得头重脚轻，差一点跌下山谷。

有一天上课孩子们冲我不停地笑，制止了几次都不管用。最后班长才悄悄告诉我:“老师，你的脸上有煤烟！”原来，生火做饭不小心把煤烟抹脸上了。正上课间，村里的傻子在门外不停地比划，意思叫我赶快回住所看看。跟着他三步并着两步就到了我的卧室前。门没锁敞开着，一眼就看见一条碗粗的大蛇盘在我床上，三角形的蛇头吐着红芯子，可把我吓坏了！最后找到村里一捕蛇能手，才把蛇捉走。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恶梦，梦见一条大蟒蛇从天而降，重重砸在我胸膛上，令我窒息难受。醒来长喘了口气，庆幸自己还活着，那晚一夜未眠。

周末翻了几座山，参加学区会，各路神仙都已齐聚中心校会议室，开始点名。

“母家河？”“到！”一女教师答到。“公家湾？”我站起来举右手应“到”。大家哄堂大笑。学区校长笑着说:“一公一母，挺好！”我这才明白缘由。

不知不觉一学期就要过去了，学区安排我去母家河小学监考。考完试母家河村村长热情招待了我。桌上摆了四盘菜，有素炒香菇，鸡蛋炒木耳，油炸小鱼，还有一盘炒腊肉。吃了几月“净皮脸”饭的我，今天终于开了荤，那个高兴无一言表;看到美味，口水直流。也顾不上雅观客套那一套，我狼吞虎咽大口吃将起来。正吃的兴起，村长开始敬酒。一大碗当地自酿“二脑壳”酒摆在面前，我害怕了，连连摆手。村长说，不碍事，这酒度数低。在村长循循善诱下，我连喝几大碗，大有当年武二的风采。在我醉眼朦胧之际，村长唤几个孩子出来敬酒。他们端酒置于头顶，毕恭毕敬。这是当地敬酒的规矩，极具仪式感。

最后一个敬酒的是村长的大女儿。听村长介绍，她十六岁，上过几年小学，现辍学在家务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两根乌黑发亮的长辫子，一米六几的个，长得凹凸有致;身上穿着件花衣裳，没有任何的装饰却散发着少女独有的气息。接过她的酒，我一饮而尽。各位看官，她就是我的“小芳”！

告别村长，接过他递过来的专为我准备的一小块腊肉和三朵包包菜，我迷迷糊糊踏上了归途。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天边晚霞似舞女般，在云雾缥渺间尽显其魅力。我无心观赏美色，加快了回家的脚步。此时，体内的酒精蠢蠢欲动开始麻痹我的神经。我像那只大闹蟠桃会逃跑的猴子，摇摇摆摆地向前摸着。一脚踩空，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痛，原来，掉刺架里了。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个寒战，人也清醒了许多;费了好大劲才从乱树丛中爬了出来。手里的东西没了，得找呀！肉没了，包包菜只找到了一朵。我坐那儿，好不伤心！别看那一朵小小的包包菜，那可是我生命所需维生素唯一的源泉！

那天的月亮特别圆，皎洁的月光洒在我身上，也照亮了我回家的路。怀揣着那朵包包菜，我小心翼翼脚踏实地一步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