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你送她离开后,就只能深埋在心底。还有一种思念,是再也见不到的,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的。
工作日的午后,走在去公司的路上,阳光灿烂温暖,空气清新沁肺,刻意放缓了步子,享受着此刻得舒服的不像话的感觉。无端的,又想起了奶奶,想起了小时候冬天火炉边的烤馒头,想起了八月十五的烤糖饼,还有爷爷冬天里做的酥鱼。回想起来,爷爷真是一位能干的匠人,他会很多手艺,木工活儿,电工活儿,还会做瓦匠活儿。就这么自豪的想着,而记忆深处酥鱼的味道,一遍遍着勾着我,爷爷做酥鱼的场景便一点一点的在眼前清晰起来。
那是一口专门用来酥鱼的锅,口大肚深,黑色的砂锅材质,可以同时盛放十几条鱼。做酥鱼一般都是用草鱼,肉质鲜嫩,但鱼身扁平,鱼骨鱼刺较多,需要将其鱼骨熬制的酥烂易食。料理时,将事前处理干净,沥干水分的草鱼,一层层平铺放进锅里,每层间用特制的小蓖子间隔,方便做好以后取食。放入去除鱼腥味的葱姜蒜,再放入足够的醋,就可以上火烹制了。火候应该是很重要的,做酥鱼的时候爷爷在火边一刻不离,看着火,不时的加醋。
小孩子总是没有耐心守在一边等待的,看一会热闹,就跑出去玩了,待回来的时候,满屋子的醋香,鱼香。爷爷会笑着让我们尝一尝,看看鱼的骨头酥烂了没有。每当试吃的时候是最兴奋的,不用担心会被讨厌的鱼刺扎到嘴巴,可以尽情享受美味。幸福是看不到摸不到的,但这屋外严冬的寒冷,屋内热气腾腾的鱼肉香味,还有那种兴奋开心的感觉,就是我们内心深处幸福力量的源。
小时候我们家住在农村,那个年代是没有集中供暖的,冬天又干又冷,但是空气特别好,每每刮风,风中总透着一股冰凉彻骨的甘冽和纯净。而我们上中学前,一直跟奶奶一起生活。奶奶是位了不起的主妇,勤劳、手巧、持家有道。下地干农活,养猪喂鸡,锅前灶边的忙活。针头线脑,锅碗瓢盆也是十八般武艺般样样难不倒。
我们姐弟三人冬天穿的棉衣和棉鞋,是奶奶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我和姐姐小时候的头发又多又长,奶奶会给我们扎成漂亮的小麻花辫子。现在,婆婆有时会自己缝衣服,因为眼花总会让我帮她穿针引线。奶奶做针线活的时候也会带着老花镜,拿着我看不懂的鞋样,戴着顶针,一点一点的将布片,棉花,纳成鞋底,做成棉鞋,线用完了也是会喊我们帮她給针穿上线。小孩子的成就感大约都是来自于帮大人做了自以为了不起的事吧,毕竟,讨好大人是孩子的天性。
但对于小孩子来说,最期盼的还是吃,小时候的物质生活虽不至于匮乏,相较于现在来说还是没有那么的丰富,最期盼的就是八月十五和过年。一到过年,家里会准备比平时多很多的食材,年货。大人们忙活,小孩子热闹,蒸制花样繁多的各类面点,卤煮炸制肉食,还会做丸子,那丸子的味道是我家特有的,别处吃不到,这点我很自豪。
而到了八月十五,会有很多的水果吃,还会打糖饼。糖饼做为节日的特制食品,制作过程有些复杂,当然,对于小孩子来说,复杂意味着热闹好玩。打糖饼其实就是烤糖饼,烤制的是时候用的是大灶火。在农村,不是每家都有大灶的,所以到了八月十五,街坊邻居会聚到有大灶的人家里,大家帮着一起做,今天东家打,后天西家打。恰巧我家有一口大灶,所以,每年从八月十五前夕开始,院子里忙着干活的大人,屁股后面跟着热闹调皮的孩子,满满的、热热闹闹的,好开心。至于制作过程,我只记得是把两块面饼皮擀成巴掌大的圆形,中间加入红糖,然后把饼皮的边缘捏起来,捏成小小的花边,饼的中间撒上芝麻,就可以上灶烤了。
刚出锅的糖饼,饼身带有天然的金黄与橘黄色,特别漂亮。而那朴实深沉的麦香加红糖内敛的甜,是对辛勤劳作人们的最好最忠实的回馈。
今天的物质生活日益丰富,鸡鸭鱼肉类的荤腥肉类食物随处可以买到,各种瓜果蔬菜也是日常必备的,已经不稀奇。唯独这糖饼,因为受到制作工具和时令的限制,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所以愈加思念。闭上眼睛,所有的思念似乎都化成了舌尖上的味道。
爷爷奶奶过世一年多了,可我总有他们还在的感觉,八月十五的时候,无端的想起了糖饼,现在马上要过年了,我觉得爷爷又该酥鱼了,家人应该就是这样吧,让我们无意识的把习惯和爱传承下去,而不自知。爱,这个比较抽象的字,看似泛滥,毫无成本,没有规则,可以很廉价,却又足以和时间、和世界抗衡,爱才是一切存在的理由,是存在的意义。
2017年冬天,最后一个月份,人心惶惶的不安定。每天都绷得紧紧的,有太多让我们烦躁和疲惫的事情。我们需要一点温暖和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