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日,天色微凉,晨雾未散。
街角的梧桐叶轻轻飘落,像一封无人签收的旧信。
可我知道,这一天,不能安静。
因为八十九年前的今夜,1931年9月18日,
一粒枪声,撕裂了沈阳的夜空,也撕开了中华民族最深的伤口。
柳条湖畔,一声爆炸,不是意外,是阴谋的开始。
日本关东军炸毁南满铁路,反诬中国军队所为,
借机炮轰北大营,一夜之间,沈阳沦陷。
东北军奉命“不抵抗”,三十万将士含恨撤退,
十四万平方公里的黑土地,三千万父老乡亲,
在一夜之间,成了亡国奴。
那一天,不是战争的结束,而是十四年血泪的开始。
我曾站在沈阳“九·一八”历史博物馆前,
那口沉重的警世钟,静默如铁。
可每到这一天清晨,钟声必响——
九声轰鸣,十八下回荡,
一声一痛,一下一恨,
像历史在耳边低语:
“别忘了,别忘了,别忘了……”
别忘了,平顶山惨案中,三千多无辜百姓被集体屠杀,尸骨层层叠压,像一座无声的山;
别忘了,七三一部队的冻伤实验、活体解剖,用活人做细菌试验,把人性碾成尘埃;
别忘了,南京大屠杀的三十万冤魂,在血泊中睁着眼,看山河破碎;
别忘了,千里无人区里,村庄焚毁,饿殍遍野,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哭不出声。
这不是小说,不是传说,
这是用血写进土地的史书,
是每一代中国人,都必须低头阅读的耻辱与悲壮。
可我更不愿忘的,是那些没有倒下的人。
是杨靖宇将军,在冰天雪地中孤身奋战,胃里只有草根、棉絮,没有一粒粮食,却仍挺立如松;
是赵一曼女士,受尽酷刑,写下“未惜头颅新故国,甘将热血沃中华”的绝笔;
是赵尚志、李兆麟、周保中,在白山黑水间,用血肉筑起不屈的防线;
是无数无名的士兵、学生、农民,拿起猎枪、锄头、菜刀,
在密林、在田野、在街头,
用生命呐喊:中国,不会亡!
十四年,不是十四年和平的等待,
而是十四年不屈的抵抗,
是母亲送儿上战场,是妻子守着空房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是孩子在废墟中捡起半本课本,继续念:“人之初,性本善……”
今天,我们不再流血,
可我们,还能流泪吗?
还能为那段历史,心痛如绞吗?
我见过年轻人在社交平台笑谈“九一八”为“就要发”;
我见过游客在纪念馆前嬉笑自拍,像逛游乐场;
我见过有人质疑:“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它干嘛?”
可我要问:如果连我们都不记得,谁还会记得?
如果连我们都说“算了”,那无数英魂,岂非白死?
如果连我们都说“放下”,那侵略者的后代,会不会说“从未发生”?
忘记历史,就是第二次沦陷。
九月十八日,不是让我们仇恨,
而是让我们清醒。
清醒地知道:
和平,不是天生的,是用血换来的;
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拼来的;
国家,不是抽象的词,是十四亿人共同守护的家。
今天的中国,已不是1931年的中国。
我们有航母劈波斩浪,有战机翱翔蓝天,有导弹守护边疆,有亿万人民挺直脊梁。
可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忘——
越是强大,越要记得自己曾弱小;
越是和平,越要记得战争的痛。
九月十八日,钟声响起。
它不为唤醒仇恨,
而是为唤醒记忆,唤醒敬畏,唤醒一个民族的清醒。
钟声为谁而鸣?
它为你而鸣,为我而鸣,为每一个中国人而鸣。
它说:
别忘了那夜的枪声,
别忘了那些未闭的眼睛,
别忘了——
我们,是站着活下来的,
不是跪着苟活的。
勿忘国耻,不是沉溺于悲痛,
而是带着悲痛,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愿这钟声,年年响起,
直到我们,真正强大到无人敢欺;
直到我们的孩子,能在阳光下说:
“那场战争,我只在书里读过。”
而那一天,我们依然会说:
“我们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