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
我静静地站在窗前,与弯月对视着。
窗外挺立着几株树,在这静谧的夜色里安静的像几位乖孩子。偶尔有几片树叶闪着光波落下,宛如披着银装的蝴蝶,美的叫人心碎。
树下是一片小草坪,不知何时,淡淡的花草香随着氤氲的月色流进我的心房。我心中的夜来香也在悄然开放。
我家住在大山脚下,那里景色如画。高低起伏的的山岭梗着脖颈逡染着沧桑;一望无际的田野肆意泼洒着绿色,纵横交错的梯田勾勒出柔美的线条,起起落落的果园浸润着芳香,弯弯曲曲的小河日夜喃喃呓语,镜子般的水库似天上瑶池落入人间。
有月光的晚上,我常常走出村头。夜的清朗,水的清澈,大地的清秀,澄明了我的眼睛。一声鸟鸣划破夜空,好像平静的湖面划出一条吻痕,瞬间又悄悄合拢,那种宁静让灵魂找不到一点尘埃,肉身仿佛变成了一朵洁白的云,空荡荡消融其中。
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心无杂念地去看、去听、去想了。世俗让我沉睡的太久。
看着这弯月,那段叫童年的岁月又揉疼了我的心窝,我不忍心去回忆,生怕一不小心,把那美丽洁净的画面弄皱了,那可是一段奢侈的不可复制的时光。
新娘来了,车上扔下一把喜糖,无数小脑袋争抢,终于抢到一块。弟弟仰着脸,目光紧贴在糖块上,不停地嚷着:哥哥,咬开!哥哥,咬开!嘴角口水“三千丈”。我跑到哪里他跟到哪里,我握一会儿,他握一会儿,最后恋恋不舍拨开漂亮的外包装,轻轻从中间咬开,我一半他一半。闭上眼睛慢慢地化,甜一寸一寸从舌尖流进口腔,流下喉头,流入心房……吃完后,用小小的舌头把嘴唇上下左右舔了又舔。那张糖纸,剪子包袱锤,谁赢了归谁,决不会乱扔,一定会找个秘密地方永久保存。
到了冬天,漫天落下雪花,我们跑到雪地里伸长胳膊拥抱雪,张开嘴伸长舌头舔雪,在雪地里打滚,小小的雪花在我们幼小的心窝里塞满大堆大堆的快乐。雪停了,大家呼朋引伴地来到村头,堆雪人,打雪仗,谁也不知道什么是寒冷。玩不过瘾,再去冰上打陀螺。回到家,棉袄棉裤棉鞋全湿了,小手、小脚冻得通红。
窗外的树叶在凉风中快活地掀动着,月光似乎更兴奋了,我披了件外衣,点了支香烟,心继续纵容在如水的光线里。
记忆的碎片再次衔接。
那年暑假,我在山坡上放牛,身边走来一个清瘦的少年,黑黑的脸上嵌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额头上有一道长长的大青疤,他质朴中略带一点羞涩。没过多久,我们便很熟了,像两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闹着。
他聪明好动,做事点子多,我们在一起无所顾忌地潇洒着成长的岁月。我们下河捉鱼,上树摸鸟,到水库畅游,去果园偷摘苹果,扒地瓜在深沟里烤着吃,挖胭脂泥做手枪,用废旧皮子制作弹弓到树林里打鸟……有一次,我们趁着月色,去萝卜地里拔萝卜吃,不想被生产队长发现了,他带着我穿深沟走小壑,越山过岭急匆匆逃跑,终于脱离了“险情”。
他学习好,读书多,我们经常畅想未来,爱指着地图做着多多的梦。初中毕业,他考取一中, 我上了师范。之后,他如愿考上了名牌大学。憧憬的约定从此定格在那个岁月,梦想随着遥远朦胧。
前些日子,我去北京,很凑巧相见了。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家大型国企的老总,红光满面,大腹便便,举止优雅,言谈睿智,春风得意之志尽显。
夜色渐浓,幽蓝的天幕,横着几盏星斗,似有微微倦意,窗外的小虫也不再激动。
这么晚了,我不在缅怀什么,温柔的月光还静静地泻着,它不光为我而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