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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妈妈说起来我要去苏州时距离大学开学还有一个多月,当时她刚吃完饭,我们正闲话家常,我看着她原本玩笑的表情慢慢冷却下来,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她问我是一定要去吗,不等我回答,又自言自语地絮絮叨叨起来,“本来想着要等你回来做些好吃的,这几天太懒什么都没弄,你这么快又要走了,在那边要待几天,还回来了不?”我看着她似乎是挽留的神情,不回来三个字卡在我的喉咙里,吐不出来。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问我想不想出去玩,又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外面有些热了,她躬身拽了她先前就已经铺整齐的沙发,在这个住了许久的家里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作为罪魁祸首的我只能看着,不知如何开口打破僵局,似乎每次都是这样。
本来离别似乎没那么伤心,我平平淡淡地说出口要走了,妈妈状似无所谓地答一声好,就像问了句你中午要吃什么,而我回答要吃番茄鸡蛋捞面条一样平常,可似乎又有什么在无形中变了。
我回家已有半个月了,妈妈早已不知觉中显现出一丝不耐烦,可这几天这一丝不耐烦又在不知觉中突地销声匿迹了,妈妈又开始客套,变得热情又有些拘谨,像是怕惹我不高兴,与平日里全无在乎的她着实相差甚远。
在今天她再一次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的时候,我朝她投去询问的一瞥,她的脸上带着我熟悉的表情,是那种我刚从高铁站出来时才有的温柔笑意,对我说:“回来总要带你出去玩玩吧,总不能一直在家里。”
我沉默下来,母亲今日接连几次的殷勤和问候使原本心无波澜的我陡然生出几分不舍,我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么多次离别,早可以走得坦坦荡荡,却还是犹犹豫豫。
昨晚上妹妹说我这几天脾气见长,总是无缘无故烦躁,我以为是自己在家待久了厌倦所致,就像我以为自己拖到最后两天告诉妈妈要走的消息只是怕寒暄的麻烦,我以为自己一直拖着不去买离开的火车票只是因为最近不是出行高峰期,总能买到票,结果今晚我突然在妈妈无所适从的问候里和乍然变得客气的母女关系里找到了这些异常的答案,名为不舍。
原来我不是厌倦了家,是不想离开家。
我看外面天色不算太晚,提出要跟妈妈出去走走的提议,母亲欣然答应。
夜色有些重了,道路旁的路灯不很亮,许是今天太阳不大的缘故。夏夜总是聒噪而恬静,蝉声震树,萤火丛生,今晚的母亲却反常的安静。
我低头跟在她是身后,在路灯下影子拉长又缩短,随机又拉长延伸到我脚边,我踩着影子的尾巴,不敢用力。
“确定要走了,什么时候去?”她再次问我这个问题。
我长舒一口气,三两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笑着说:“你要是舍不得,我也可以不走。”
走出了灯光区,母亲的脸色变得模糊不清,我感受到她的手心还是温暖而粗糙,可是我仰头时,却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她头顶黑白混杂的头发,和一轮弯月。我想不起来多久没这样一起并肩散步,以至于我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她的左肩,看到她右肩上的月亮。
我想起自己小时候总要仰头看她,只要她牵着我我就总也看不见月亮,于是我就总希望自己可以牵着她的手就能看见月亮,原来童年遥不可及的梦想,只需要走过几岁光阴就可以实现。
“该出去就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别老待在我身边,这么大的人了,就长不大。”
我笑了,关于我离开家远行的事,母亲总是这样决绝,没有半点犹豫不决。
我没再开口,我们心照不宣地绕着公路从熙熙攘攘走到安安静静。
夜色深了,月亮不知何时躲了起来,我不知何时开始不再刻意寻找月亮。
不知道有几个小孩的童年是会不知疲倦地追问妈妈关于山那边会不会有一个更大更弯的月亮,我反正算一个,我喜欢弯弯的月亮,因为可以坐在上面荡秋千。
我踩着母亲的影子,好像真的站在了她的肩头,看见了山那边的天空有一轮相同的月亮,在更广阔的天空里,那轮占据我眼球的月亮,变得渺小而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