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与真实的联结是推动历史前进的车轮之一。
遗憾的是,尽管我们的内心都明白真相远比想象重要,但是在行动上却更愿意活在虚构的故事中。
更为可怕的是,不论是在古代的埃及、中世纪的欧洲还是21世纪,在某个特定时代所出生和成长的一代人,从开始接受教育,就已经将这些由人类所发明的虚构故事当作真实的存在而欣然接受。也许在其成长过程中的某一刻,他们会开始质疑这些虚构的“真实存在”,并学习区分虚构与真实;但是更多的人不会、也不愿了解真实,甚至会对区分虚构与真实的行为冷嘲热讽。
当面临虚构与真实的抉择时,虚构往往会战胜真实。
在虚构的故事里,更多虚构的故事被创造出来,让一些人难以分清,而让另一些人欲罢不能。智人发明了货币,促进了经济的快速发展;而在货币的“故事”里,以货币衡量的财富、地位、名声等被继续创造出来,这些又进一步衍生出权力和阶层的新“故事”。
我们都相信自己活在真实当中,因为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使用工具、消耗物质资源、与人交往;然而,多数时间里我们所在意的、所关心的、所得到或失去的,却是这些虚构的故事。
在互联网高度发达的今天,我们能够看到许多放下虚构、努力走向真实的人和事。一些人羡慕、另一些人嘲笑。但不论如何,作为观众品头论足远比自己迈出这一步要容易得多。
真实的世界无比残酷,在这里我们无法对抗自然法则;虚构的故事里却有无限可能,在这里我们可以实现梦想。
也许是潜意识里的恐惧,让我们本能的回避真实的残酷,而选择沉浸在梦想之中。但是,如果不让梦想照进现实,那梦想终将变成一个漫长的梦。
(节选内容)
虚构故事能让人类更容易合作,但代价在于这些虚构故事同时也会决定我们合作的目标。因此,我们可能拥有非常复杂的合作制度,却只是为了服务于虚构的目标和利益。这样一来,虽然整个制度看起来运转良好,但出发点可能只是这个制度的标准。
因此想评估人类合作网络究竟是好是坏,一切都取决于用什么标准和观点。评判法老时代的埃及,我们要看的是产量、营养还是社会和谐,重视的是贵族底层、农民还是猪和鳄鱼。历史绝不是单一的叙事,而是同时有着成千上万种不同的叙事。我们选择讲述其中一种叙事,就等于选择让其他叙事牺牲。
人类合作网络评价自我时常常用的就是自己发明的标准,屡获好评也就毫不意外。特别是以虚构实体之名(例如神国家和公司)而建立的人类网络,自然也就是从虚构实体的角度来判断是否成功。这样一来,宗教的成功就在于信众彻底遵守神的旨意,国家的成功就在于提升国家的利益,企业的成功就在于钱财滚滚而来。
因此,评价任何人类网络的历史时,建议可以经常暂停一下,改从真实实体的视角来看待事物。怎么知道某个实体是否真实,答案很简单,只要问问自己他是否感觉痛苦就行了。放火烧了宙斯的神庙,宙斯并不会感觉痛苦;欧元贬值,欧元不会感觉痛苦;银行破产,银行不会感觉痛苦;国家在战争中遭到失败,国家也不会真正感觉痛苦。这些实体都只是比喻,然而如果是士兵在战争中受伤,他确实会感觉痛苦;饥饿的农民没有食物可吃,会感觉痛苦;母牛被迫与新生小牛分离,会感觉痛苦;这些实体则属于真实。
当然,我们有可能因为相信了虚构故事而感到痛苦,例如相信各种民族和宗教神话可能导致战争,而让数百万人失去家园甚至生命。战争的起源是虚构的,但痛苦则百分之百的真实。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应该努力区分虚构与真实。
虚构故事本身并没有错,而且有时还有其必要性。如果没有货币、国家或公司等人人接受的故事,复杂的人类社会就不可能正常运转。要先让大家都相信了同样的虚构规则,我们才可能一起踢场足球;再让大家相信一些类似的虚构故事,才能让市场或法庭真正发挥作用。
然而这些故事只是工具,不该成为目标和标准。一旦我们忘了这些只是虚构的,就会开始与现实渐行渐远,于是可能只是为了“给公司赚很多钱”或是“保护国家利益”,就让我们掀起无边战火。公司、货币和国家都只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之中,是人类发明了这些概念,好让他们为人类服务。为什么最后反而是人类为这些概念服务,甚至牺牲生命呢?
在21世纪,我们还会创造出比以往更强大的虚构概念以及更集权的宗教。在生物科技和计算机算法的协助下,这些宗教不但会会控制我们每分每秒的存在,甚至将塑造我们的身体、大脑和心灵,创造出完整的虚拟世界。真要如此,再区分虚构与真实、宗教与科学将会变得更加艰难,但又比以往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