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间的羁绊到底哪种更为牢固,是血缘维系,还是长年累月的相处?这一命题大概也算一个永恒的争议。
中国古话说“血浓于水”,意思是血缘造就的关系是不可割裂的。常常也有电视剧或者故事在讲,因为种种意外少时就分开的血亲,多年后相逢,即使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会觉得莫名的熟悉与亲切。
中国却也有一句古话说:“养恩大于生恩。”,这种论点认为长年累月朝夕相处出的情谊,要比血缘更强大。就像有些妈妈会说刚生下孩子时并没有很强烈的母爱,只是在后面日日夜夜为这个小生命付出过辛劳,才滋生出了强烈的感情。
以前看过一句话,为什么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都特别的爱国,因为他们曾用生命保卫过。
人与人之间到底哪种羁绊更强烈?这个问题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刚刚获得金棕榈奖的是枝裕和导演通过电影《小偷家族》也给出了他对人与人之间的羁绊的思考与触动。
是枝裕和最早是在电视台做纪录片的,这一经历一直影响着他后来的电影导演生涯。他的电影灵感经常来自真实的新闻,拍出的作品也总是带有纪实的感觉,在像日常纪录片的平和中,告诉你人生不易,可还是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看这部电影时我刚刚看完他的那本《宛如走路的速度》随笔集,里面记录了他日常,生活和拍摄中的感悟,他在里面提到曾经他拍摄电影没有设定任何台词,只是给演员讲大概的情景,然后演员根据人物的特点和当时的情景,自由发挥台词。
他在里面提到,他从不评判自己电影中的人物,他只是让角色如其所是。
他说他不喜欢主人公克服弱点,守护家人拯救世界的英雄故事,他更想描述没有英雄,只有平凡人生活的,有点肮脏的世界忽然变得美好的瞬间。
一开始我会以为《小偷家族》也是一部这样的电影,讲述的只是平和的日常,不容易生活中的点滴细碎的宛如碎钻,又如散落的星点的美好。我以为这又是一个躺在泥坑里抬头看星光的故事。
一家人过着清贫却又快乐的日子。年迈的老妇人柴田初枝和儿子儿媳孙子一家还有女儿生活在日式的旧宅院里,儿子柴田治做着零工,儿媳柴田信代在洗衣房工作,孙子柴田祥太没钱上学只能在家自学,而女儿柴田亚纪在情色店里上班。一家人的主要收入来源是老人的养老金。
为了生存,父亲和儿子平日里靠偷盗获取日用品和食物。一家人每天聚在一起吵吵闹闹的过着。直到有一天柴田治把附近居住的被家暴的小女孩百合领了回来。
小女孩的到来为这个家增添了许多温暖。他们一起给百合剪头发,偷新裙子,一起去海边玩。后来带着百合一起偷东西。
虽然偷东西不对,可是看着他们那么开心的样子却又不忍心苛责。就在我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贫穷却快乐的过下去的时候,生活却陡起波澜。
家里的经济支柱柴田初枝去世了。他们为了可以继续领养老金把柴田初枝的尸体埋在了后院。可没多久祥太在超市偷东西被发现,躲避追来的超市工作人员时从桥上跳下摔伤了。
生命果然是一袭爬满虱子的华丽的袍子,这时才发现原来平静美好的表面下生活早已虫咬蚁蛀,百孔千疮。
以为彼此依赖的一家人居然相互之间都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他们之间彼此利用又彼此依赖,他们之间有无限温情,却又各怀目的。
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让人不忍直视。
柴田初枝捡回了前夫与小三的长孙女亚纪,却每个月都去向亚纪的父母要钱,可那些钱她从未花过。那些无数个三万块到底是柴田初枝收留亚纪的目的,还是她为亚纪抱不平,已经永远没有答案。
以为所有人都是因为要压榨柴田初枝的养老金才聚在一起,可其实柴田初枝是信代看她孤老无依把她捡了回来。
警察以他们诱拐百合为罪名逮捕他们,可信代一个人全部承担了下来,其实她真正诱拐过的是祥太。
曾经被长期家暴的信代,和自己在情色店里遇到的客人柴田治错手杀死了她的丈夫,被判为正当防卫而无罪释放后一起生活。
而以偷盗为生的柴田治,他把自己所有可以付出的东西都给了祥太,包括自己偷盗的技能,只是想要听祥太叫一声爸爸。
亚纪被只疼爱妹妹的父母一直无视,最后只能离家出走,她用妹妹的名字做自己的花名,在店里客人的身上找寻温暖。
看上去每个人都是这个社会最边缘的存在,可是他们曾努力抱在一起取暖,在底层肮脏的生活中全力的尝试过去触碰幸福。
但是最后幸福却就那样破碎了。
百合又回到了自己的原生家庭中,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可却又有些什么实实在在的改变了。当她的妈妈让她到自己身边去的时候,当她的妈妈再次告诉她打她是因为喜欢她的时候,她学会了摇头。
百合大概会永远记得,信代曾经紧紧的抱着她,对她说喜欢你却打你是骗你的,如果喜欢一个人是会像她一样紧紧的抱着百合。百合会永远记得当时笑着却流下了眼泪的信代阿姨,那个笑容和她的眼泪都很温暖。
祥太始终没有当面叫过柴田治一声爸爸,他却会再次探望柴田治,和他一起钓鱼。看着追逐公车的柴田治无声的做着爸爸的口型。
就像海边柴田信代无声的说着谢谢。
不论起因是什么,曾经怀抱的心思是什么,最后的结局又怎样,他们之间点点滴滴的相处,共同度过的日子,一起吃过的饭,一起开怀大笑或是相互埋怨,一起听一场看不到的烟火。那些回忆都是真实存在过,也会一直存在在他们的人生中。
他们每个人的血缘至亲都狠狠的伤害了他们,反而是各怀心思聚在一起的彼此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给了彼此温暖,可以让彼此依赖与信任。
隐瞒柴田信代的死亡,到底是为了可以继续领取养老金,还是为了不让这份稀薄的幸福散掉,大概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最后的结局,就像柴田信代那场无声却撕扯心扉的哭泣,让人难过的喘不过气来。
可这却是生活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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