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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七期：在春天，去看一个人

淅淅沥沥的雨拍打着车窗，水的波纹在窗上绽放出一朵朵小花。我望着窗外，密密麻麻的树枝在向我招手，还有那风的欢呼声。万物在这场春雨下，拼命地生长。父母因为工作原因，我被送到了乡下，我也开始了我的生长。

我晓得春的乐趣，这是万物的快乐。花草树木在冬日的拘谨得到了释放，攀高，伏地，涉水。那高耸入云的白杨树，那亲吻大地的野蒿尖，那游鱼戏虾的水葫芦。这是它们的乐趣。我整个童年游荡在春天。摘槐花，挖茅根，扎柳帽，拔谷蒂，撸榆钱，寻找了属于我们的秘密基地。盼着柳枝发芽，折一小枝，把木棍小心翼翼从树皮中抽出来。空心的树皮用小刀轻轻雕刻，就能奏响春的乐章。盼着那春风春雨吹动那冰冷的湖面，裂开的冰发出轻轻细语，惊扰那睡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鱼虾，卷起裤腿，拿着那用窗纱自制的渔网，早早开启了捕鱼生涯。盼着那早起的鸟筑起它们温暖的巢穴，几个伙伴攀上那刚刚冒起生机的树梢，寻得那仅有的鸟蛋。这不是我全部的快乐，我的那些快乐是建立在小动物，小植物的痛苦之上。我那独有的癖好，奶奶拄着杖，爷爷叉着腰，一个喊着记得回家吃饭，一个破口大骂我这个小羊羔。我的歌声，我的脚印，遍布了整个春天。

后来，我离开了村庄，父母事业有成，我成了见过世面的人。一路绿灯，我成了别人口中的孩子。

太阳炙烤着大地，车窗外迸发着热腾腾的气浪。车内冷风冲着我吹着，凉飕飕的。路旁的花草见我羞愧地低下头，树木也为我注目，不留神间停止了生长，那池塘里的青蛙，枝头上的雄蝉，那天空中的麻雀，都在为我歌唱。这整个夏天都在为我生长。

我下了车，小伙伴们也长大了。我们一起谈论着春天的快乐，那段时光可再也回不去了。我给他们讲那些比白杨树还高的摩天大楼，比那小湖广阔无数倍的海，那比渔船还大的鱼，渔船那铺天大网只需一下就能网住那小湖里所有的动物。还有那飞机的轰鸣声，汽车的鸣笛声比起杜鹃，布谷，麻雀，蝉的声音更悦耳，更嘹亮。我给他们讲宇宙星河，讲那未成到来的秋天和冬天。我忘记了蚂蚱有条腿，蟋蟀如何分公母，如何制作弹弓，渔网。春天的快乐从我手中溜走了。爷爷奶奶身体变得很糟糕，在他们那模糊的视野里，早已认不得变化如此大的我。小伙伴们早早开始了工作，准备着结婚这件人生大事。我们一起喝着酒，聊着春的美妙，他们像我投来羡慕的眼光，那比太阳还炙热。起初我身上被照的暖洋洋的，后来我被晒伤了。所谓春只是幻想，而我的夏不属于这个村庄。

秋天来了，车行驶在被落叶堆满的路上，沙~沙-像毒蛇等待着归来的猎物。车上，我的父母和我的妻儿。此行的目的一来将孩子放在大伯家来养。这孩子可没有半点童年的乐趣还有了一身臭毛病。怕苦怕累，好吃懒惰。二来是为了给爷爷奶奶上个坟。我在此时感到了才感盛夏，忽而已秋。一晃就到了中年，那些夏天的日子就够我留念了，更别提那遥不可及的春了。我想起来那属于秋的梧桐，那属于文人墨客里秋的凄凉。梧桐虽立其心已空，待发于春实藏于冬。梧桐树还有再生的时候，而我这短短的人生哪来着再生。可村庄里的秋天完完全全不是文人墨客的秋天，也不属于我这个生活在机械城市的机械。这里是丰收的场景，庄稼结出丰盛的果实，金黄的稻谷在田野中摇曳，火红的苹果和深黄的柿子挂满枝头，喜鹊，啄木鸟，麻雀，野兔这些老朋友还在生长。儿时的玩伴脸上爬满了皱纹，那一条条像乡间的泥泞小路。他们拉着我的手，诉说着今天的丰收。我还看见了活在春天的孩子们，掏鸟窝，斗蛐蛐，偷红薯，拨花生。

我看见丰收田野里一座座凸起的土堆，那是我的亲人，他们整整齐齐排成一排，我的祖父，祖母，曾祖父，还有那些未曾谋面的亲人。父母颤颤巍巍地拜访了每个土堆，叮嘱我来年开春，将他们葬在这里。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车里几位后辈在跟我打哈哈，我被他们逗笑了。人到老年无欲无求，只求落叶归根。车窗外是银装素裹，玻璃上凝结成花，旧友在世屈指可数。冬天，万物都安静了，小动物们都睡着了，花草等待着来年的重生。这里是不缺春天的，孩童们找几块木板，滑起雪来。打雪仗，堆雪人，玩的不亦乐乎。

陪着旧友，几个快要入土的老人，围着火炉，谈论着春天。火烈烈烧着，还没等这冰雪融化，就烧出另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