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汉子的追梦之旅
文/刘放
旧书重读《梦里水乡》,真有点恍若梦里的感觉。
这本散文集,是渭塘文友蒋坤元的第一本书,出版时间为整二十年前的1995年,其时,我们都还是刚过三十不久的年龄,根本不知老之将至为何物。我一直记得与这个拎黑色人造革包的黑面汉子的第一次见面。这个包,也许是质量欠缺,或者包中货色过于沉重,供手拎的双条拎带破出了里面的白筋筋。那包里,有他推销的村办企业产品,也有他熬夜写出的作品,还有一包好香烟。香烟是他与需要见面的人见面时派发的,是一种客气的感情投资,拉拉关系,套套近乎,营造融洽点的氛围;同时也坦诚表明,是有事情有求于对方。但如果对方不会抽,他就嘿嘿一笑,用指头将抽出一半的香烟重新压回香烟盒中,说,自己也是不会抽烟的货。村企产品是什么样子,他没有从他的黑色人造革包中出示过,不知其子丑寅卯;作品是一定要拿出的,那是用钢笔在方格稿纸上写就的小文,一次拿出三五篇,但每篇的字数大都不盈千。这些短稿,就是这部书的源头。
这个黑色人造革拎包,也是一个如今资产上亿的企业家的源头。
企业家资产上亿,在苏州有很多。但企业能做到这么大,二十年中又笔耕不辍,还相继创作出版了近三十部书,他可能就是吴中独一份了。
《梦里水乡》十万字,分九辑,分别为“水乡风情”“乡野趣事”“水乡人物”“乡里乡外”“那年那月”“写给孩子”“回眸军旅”“人生偶拾”。再写几个文章的标题,也许更能见水乡中的水和乡:《放野火》《看瓜棚》《摸蚌乐》《打柴谷》《罱河泥》《做双抢》《挑土方》《摇黄粪》,都是一些只有乡野才有的物事,用朴实的白描,平实的叙述,不事夸张地写出来,对业已逝去的存在表达深深的留恋和追忆。这些短章,对于城市长大的人也许吸引力不大,但对于从农村中走进城市的人,就显得亲切不过,仿佛是吃到儿时那不施化肥农药的蔬菜,还有就是柴火烧出的米饭,遥远的乡风乡情,扑面而来,让人动情得鼻头发酸,想躲到一边轻轻饮泣一番。远山远水的故乡,你好吗?坟草青青的亲人,你好吗?
在这本集子中,还收有我应邀写的一篇跋文,题目叫个《田野耕夫》,就是感叹这个勤勉的黑面汉子的不易,并表示赞叹。他如戏中“提篮小卖”一样的小打小闹,书写自己的小农营生。
如今再翻翻书,看看其中的文章,的确稍嫌稚嫩浅显了;但没有这个稚嫩浅显,就没有他今天长篇小说的厚实厚重。他早期的文章,似乎就是为今天的写作在积累素材。看看身边人,有许多当年写作的势头不错,但赚钱去了,或者凭几篇文章获得赏识而从政了,就不再写了,或不屑于写了。有道是“人一阔脸就变”,起码,这些不再写作的朋友,没有风吹日晒之苦,也告别熬夜劳神之累,面孔上大约是洗净了乡野的泥土特征。只有当时才华平平的蒋坤元除外。
“追梦”,是近年的一个“显词”,出现频率很高。至今仍面黑的蒋坤元,可是在二十年前就开始追梦了,追他的“梦里水乡”。如今看来,他应该可以归类梦想成真。( 原载2016年1月10日《姑苏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