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
农历十月的天,很短,眨眼间,太阳又要落山。
小男孩一个人在路边,他在等待——等待一个人。
路的另一边就是他就读的小学。此时,校园内飘来的香味直扑鼻腔。他知道,这是住宿生该吃晚饭了。
路的这边是一大块麦田。有刚破土的麦苗,细细的,绿绿的,站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也有的地方不知麦苗是否在玩捉迷藏,没了影踪,显得很突兀。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张巨大的地毯。
空中不见一只飞鸟,好像寻了枝头,祛除一天的疲惫。路的尽头连接一条东西向的大路。车辆穿梭不停,行人匆匆忙忙。路灯次第亮了起来,像家在牵挂。起风了,似家人在招呼。隐约间,见一棵树,立在看不清晰的沟旁。就那么孤零零的,无依无靠。想找叶子说句话,吹落了,一片都没剩。它不得不沉默到来年的春天。
校园安静了许多,晚自习的铃声悄然而起,短暂的打破着大地的宁静。男孩原先蹲着,他是在寻一只蚂蚁,还是找青菜上的虫?要不,拔一根枯了的草?
世界像突然间被罩上了黑衣,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偶尔,一束摇曳飘荡的灯光,撕开一条狭窄的明道。灯光下,小男孩站起来,许是蹲的久了。光亮转眼缩短变昏,他晃了晃头,转了一下身子,又蹲了下去。
已经听不到蟋蟀的歌声,也看不见蝴蝶的舞姿。蜻蜓飞走了,蚂蚱不见了,蜻蜓不见了。此刻连最常见的小麻雀也不见了。只见风大了些,天又凉了些。
小男孩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地往回退。不多远,就是他住的地方。在田野中耸立着一栋四层之楼。左邻是麦田,右舍是麦田。除了面前一条路,剩下的都还是麦田。一楼房东在住,其余都是带孩子在小学读书的在租住。
他来到一楼大厅前,又蹲了下去。门口的路灯照着他蜷缩的身子,像一个团紧的大球。楼内套间的房门没有一个打开的,窗前的帘子没有一个不拉上的,室内的灯没有一个不亮的。
唯独二楼这一户。房门倒没开,可窗帘也没拉,灯也还没有亮。但即便如此,谁也没看出有啥格格不入,与众不同。
校园就寝楼的灯亮了又熄,一切归于平静。
可小男孩依然没有回楼,没有打开房门,尽管他有钥匙,尽管他已经打开并把书包放回了家,尽管他还只是在学校吃了午餐,尽管外边由凉变冷。
他用手在路灯下拨弄着石头子,扒拉着土块子。
路灯要是会说话,电杆儿要是能走动,不知他是否想过这些。那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拥抱电杆儿,亲吻路灯。
他是在这个夏天来到这儿的。那时天还很长,也很热,但他不愿待在屋里,好歹在外面还能听到不同的声响,见到不同的人物。
可现在呢?马上就要立冬。他就知道早早的被叫起吃饭去学校,他是不懂什么节气的,他只知道下午放学不大会儿天就黑了。还好,身边成片的高高的玉米杆,已粉身碎骨深埋于地下。要不,这些会不会吓到他?
他还在等待,等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离婚了,一个人带小男孩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找了份工作,没日没夜的干。
他还在等待,现在他的眼里全是空荡荡。也许是一片荒芜的枯草地,绝不是美丽的生机盎然的花园。
可他就是没有哭。他好像懂得,一哭眼泪也做不了朋友。
所以,他,还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