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真是太擅长恶作剧了,哪怕是下阵暴雨或者是下场大雪也好,为什么要毫无征兆地来盆脏水,而且独独是淋向自己呢,得多久才能洗干净呢?小荷木然地看着细高跟边走边骂骂咧咧地消失在派出所门前,一直处在惨白状态的脸,重新恢复了一点血色。她把身体里仅余的力气全部汇聚到双腿上,试着站起来,不料,臀部刚一离开椅子,腿却泄了气,整个身子随之一软,滑坐在门边,就像一颗原本鲜嫩的橙子被烤旧了皮,褶皱蜷缩在一块儿。恍惚间,无数种声音像潮水一般涌向她:细高跟的谩骂声,不知情人的嘲讽声,年迈父母的责备声……可是,有一个声音在这一瞬间如同割海成路般,排开所有的声潮,准确无误地流淌进她的耳朵里:“你还好吧?”一切谩骂和噪音,都被这一句问候画上了句点,屋子里只剩安静的光和空气。
“是你……我没事……”小荷就着弱弱的呼吸声,说。
杨梓木弯下腰,扶起小荷:“小心点。”他的话气很平淡,但目光分明抓着小荷。
攸地,小荷心里那段慌张的空白跳了出来,她像一尾即将被煮熟的,根本不知所措的虾在尴尬和不安的锅里动弹不得,挨打的脸颊又蒸腾起那种痛的热度。杨梓木大概察觉到她强烈的情绪,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这一下,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小荷忽然红了眼圈,绵绵不断的酸意涌进鼻头。她低下头,努力地吸了一口气,将那股酸意咽到喉头里。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的语气像一朵刚采摘下来的棉花,温暖轻柔,还冒着秋天日头的淡香气。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小荷的眼角略微偏向他,即刻正回来。
“你这种状态,自己回去不好。要不,叫你要好的朋友来接你?”杨梓木看着小荷,狭长漆黑的眼睛里现出了又淡又沉的笑意,像掺进瞳孔的一抹墨,融化在里头,但又清晰存在着,不容易被人忽略。
小荷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拨通了小柔的电话。
小柔走在清雅如水墨丹青的夜空下,借着那轮清凉月色,沉醉在公园小径里轻描淡写的轮廓之中,一天的忙碌与纷繁统统化作一串又一串迎接夜晚的轻扬旋律了。
有时候,小柔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被几根绳索穿过鼻孔的牛。辛辛苦苦地为主人耕完田耘完地后,好不容易看到一片丰泽盈润的草地,欲撒开四腿奔那而去时,却被根根绳索硬生生地扯回到四处漏风的牛棚里,一边嚼着干枯发涩的稻草,一边听着不绝于耳的告诫声:“那片草地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青草吃多了,对肠胃不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多做事,少折腾。”“……”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小柔的思绪,小柔瞧了屏幕一眼,是小荷的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