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夜,
冷霜冻如尖棱。
我用淋漓的双手做锄,
糜烂的冻脚做斧。
扯开那厉鬼的窗棂,
踢碎那墓主的头颅。
我用满是脓疮的嘴,
撕开那死人的胸膛,
看他是否也有颗流血的心。
泥泞的躯体卷着腐臭的风,
我写我自己的墓志铭!
我愿用心中滚烫的血,
化作满天的星,
来寻找世间的光明。
没有人会哭。
咧着嘴笑,
看啊!
又有个无知的诗人在浅浅低吟!
马晓白——《掘墓人》
二零一三年马晓白在成都一家叫“繁华荼蘼”的酒吧里当了一个月的服务员。
成都的夜晚安静而祥和,微风浮动,街灯摇晃,一派富饶的景象,在这片富饶而温存的土地上总有那么一些地方潜藏了黑暗和奢靡,这里灯火酒绿,这里春香夏郁,夜夜笙歌,男人的裤带永远的松的,女人的胸罩永远是开的,超短裙短的露出了内裤和白森森的长腿,舞台上电子乐撞击轰响,歌手摇头摆尾,搔首弄姿。
程章说过一句话,“我恨有钱人,因为我恨我做不了有钱人!”
在这个金钱遍地,诱惑无限的时代,有钱就有美女陪着,美酒喝着,服务员点头哈腰的伺候着,小费给不给全看心情,掉不掉脸面全看表现。
有些事知道却没看到所以会装作不知道,有些事不知道也没看到所以会相信不存在,有些事知道也看到所以就会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有钱人。
卖哈根达斯的姑娘会用自己的舌头给客人喂冰淇淋吃,卖啤酒的姑娘会穿着短群蹭着客人的大腿根推销啤酒,卖红酒的会用撩人的手指让客人知道红酒的味道和年份。
圆鼓鼓啤酒肚的秃顶男人身边坐的都是长腿大胸脯的援交女郎。拿着普拉达包包,带着卡地亚腕表和施华洛世奇项链的中年妇女身边坐的都是敞开上衣有八块腹肌,个头比马晓白能整整高出一头的帅气牛郎。
佛说,众生无色,无相,无惊,无怖,四大皆空。
程章说,我为什么不是一个有钱人?
有时候代表佛的和尚也会来酒吧喝一杯,手里提着百威,斜眼看着隔壁邻桌美女的大腿。
有时候代表道的女尼也会来酒吧喝一杯,手里捧着鸡尾酒,眼睛不时的四处瞄着。
“你看那个坐在吧台的女人没穿胸罩!”一个服务员捅了捅马晓白的手臂。
马晓白留神看着,才发现那女人穿着一条黑色超短裙,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满堂春色,两个基本点尽露。
“你猜猜她有没有穿内裤?”那个服务员问马晓白。
马晓白没回答,只是盯着那女人的侧脸,她只点了一杯长岛冰茶,呆呆的一个人坐在吧台边上,时不时看着四周,似乎是在等一个搭讪的人,然后一个付房钱,一个付肉钱,遗憾的是那晚那女子从夜里九点一直坐到半夜两点都没人和她搭讪,后来酒吧打烊时才一个人悻悻的走了。
在这个万事看脸的时代,若是女人生的丑,便是一丝不挂躺在酒吧里也不会有男人多看你一眼,顶多是叫几个服务员把人扔出去。
马晓白刚在酒吧上班的时候身无分文,端着盘子的手都在颤抖,脑袋空荡荡,眼神泛着虚光,有时候会偷偷的将客人吃剩的果盘,干果藏起来,在休息的时候大快朵颐,碰到有客人遗留下的香烟会偷偷装进口袋,夜半的时候一个人享受。
有时服务员会鄙视马晓白,“我们虽然是服务员,虽然工作性质不同,但是人没有贵贱,你这样做会让别人看不起的,为什么要吃别人剩下的东西,那样的话和狗有什么区别?”
马晓白把别人吃剩下的一块已经干硬的披萨塞进嘴里大嚼,然后吃了几颗冰块混着咽了下去,这才咧开嘴笑笑,“因为我饿!”
这个世界本就很公平,因为上帝对每个人不公平,马晓白对于自己吃捡着吃剩饭这件事并不觉得有什么,至少能填饱肚子,至少晚上有个能睡觉的床,这对于昨天的马晓白而言已经是幸福的多了。
服务员嘲笑他,“知道我为什么看不起你么?”
马晓白笑笑,“因为我像一条狗一样吃着别人吃剩的么?”
“这是一点,还有一点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点头哈腰给那些王八蛋服务然后要小费时那张摇尾乞怜的脸。”
“那是因为人都看不见自己的脸。”马晓白再次冲他笑笑。
一个周末的晚上,酒吧里客人饱满,乐队聒噪,歌手在台上唱着信乐团的《天高地厚》,嘶吼的嗓音在酒吧里回荡,震的马晓白脑袋发麻。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秃顶男人,手里托着酒杯,笑眯眯的朝着马晓白招招手,马晓白一声不吭的走了过去,秃头满嘴令人作呕的酒气,一手搭在马晓白的肩上,然后朝着远处指着前方坐着的两位穿着超短裙留着长发的女郎,在马晓白的耳边说道:“我想让那两个姑娘陪我喝酒!”
马晓白一愣,赔笑着说:“您要是想去搭讪就直接去嘛,送她们一瓶酒或者一个果盘什么的,人家若是愿意自己也就过来了。”
秃头摇了摇头,“你去,你叫她们过来!”
马晓白摆摆手,“我去不太好吧?”说完一脸为难。
秃头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放在马晓白手里,大声喝道:“这件事办成了这钱就是你的。”
马晓白看着那大概有八九百块的一沓钱,心里咯噔了一下,“那我去试试!”说完怯生生的走过去,转过头时秃头给了他一个加油的手势。
“自己的脑子让精虫吃了,反倒让我去。”马晓白一遍嘴里嘟囔着一边怯懦的走到那两位女生的跟前,“那边那个男的想请你们两位过去喝一杯。”
两位女生转过头鄙夷的看了那个秃头一眼,然后唾弃的看了马晓白一眼接着转过头去。
马晓白颇为失望的望了秃头一眼,秃头再次给了他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晃了晃手里的钞票,马晓白心里挣扎了下再次被那沓钱打动,转过头对两位姑娘说,“要不二位过去一下?”
“你他妈有病啊?老娘不是婊子,给你脸了是吧?真当自己是拉皮条的?”其中一位女生骂完还不解气,“啪”的一声在马晓白脸上扇了一巴掌。
马晓白感觉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秃头远远看见怒了,将酒杯往地下一摔,快步走过来,“真当自己是贞洁烈女了是吧?过来陪老子喝酒!”说完攥着边上女生的手就往自己的怀里拉。
马晓白一急又去拉秃头的手臂,“您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
秃头飞起一脚将马晓白踹倒在地,“去你妈的,这点事都给老子办不成,怎么当服务员的?”
周围人都围了过来,马晓白站起来,心中满是愤怒却不能发,眼睛发红,牙齿如崩碎。
“怎么着?委屈了是吧?不就是想要钱么?”秃头男人瞪了马晓白一眼,将手里的钱甩了马晓白一脸,钞票在空中飞舞,变成白森森的骷髅,瞳孔里流着血,漫了一地。
二零零九年,马晓白大一,酷爱文学的他就想进校文学社还写了一首词作为才艺展示。
台下坐着几位文学社成员,皆是大二或者大三的学长学姐,马晓白站在台上望着台下陌生的面孔和懒散而无神的眼,既紧张又有些无所适从。
“我叫马晓白,是公管0901班的,性格开朗,爱好文学……”马晓白支支吾吾做着自我介绍。
“来加入文学社的肯定都爱好文学,你这不等于没说么?”一个长头发的学长调笑着,周围人也笑了。
“我会写诗,还写过一些散文、杂文之类的。”
“你还会写诗?你要会写诗,母猪都会上树了。”学长再次调侃。
一位留着长头发学姐朝着马晓白抱歉的笑笑,“这位是联络部长,比较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
马晓白紧张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恨的牙齿直痒,眼神瞪着那位所谓的联络部长,“今天我的才艺展示是朗诵我自己写的一首词,名字叫《天净沙·慈母》”说完便开始朗诵,“《天净沙·慈母》,荒村野路人家,薄田枯草篱笆,布衣淡饭粗茶。高堂白发,暖阳三月春花。”
马晓白朗诵完将稿纸合上时,那位联络部长已经笑得合不拢嘴,拳头不住的桌子上敲打着,“你为什么这么可爱?”
马晓白看着他一张皮痒的脸,双拳紧握,“你倒说说看我怎么可爱了?”
“你的词里写的是你妈?”他还在笑。
“是!你!妈!”马晓白一字字的说道。
联络部长不笑了,站起来瞪着马晓白,“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长头发学姐看气氛不对,扯了扯联络部长的袖子,示意他坐下,“孙刚,你做什么呀?”
孙刚的手直指马晓白然后对学姐说,“这孙子骂我!”
马晓白冷笑了一声,孙刚再次抬起头来看着马晓白,“孙子!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马晓白慢慢走到边上,隔着桌子站在孙刚面前然后说,“我说,老子日你妈!”说完双脚踏上桌上,朝着孙刚扑了过去,一脚踹在他脸上,拧起拳头在他脸上暴揍。
几分钟后,孙刚瘫在地上爬不起来,满脸淤青,马晓白将写的诗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感慨一声,“奸佞当道,书生误国啊,这等藏污纳垢之所老子还不稀罕呆呢。”
“纵十里洋场繁华不脱一身稚气,任百年岁月峥嵘唯我半世孤独。”这两句话是马晓白在文学社受辱之后一怒之下题写在了床头,用来警示自己“纵它千年为妖鬼,我自一世作人杰。”
后来马晓白受到了学校的处分,理由是损坏公物,因为那行字是马晓白用剪刀刻在墙上的,还用马克笔上了色。
那时正是甲流肆虐之时,西安各大院校要么彻底封校,要么只进不出,马晓白所在的大学便是首当其冲,课业全部停了,不让出校门一步,学生会的人员把守在学校围墙四处防止学生翻墙逃跑。
那时马晓白心头直痒,忍不住想出门上网,爬上栏杆跳下去的时候就看见了孙刚,孙刚见他突然乐了。
“你小子终于落我手里了吧?”
马晓白苦笑,就想翻墙回去,孙刚伸出手在他牛仔裤上一拽,将他直愣愣的从栏杆上拖了下来。
“你一直盯着老子做什么?”马晓白骂道,身体摔在地上,两条胳膊生疼,刮的鲜血直流。
“你那天打老子打的挺狠啊!是不是很过瘾?”孙刚摆了摆手里的棍子,说完抡起棍子朝着马晓白的头上砸去。
那一晚马晓白跌跌撞撞的爬回宿舍,浑身是血,一条牛仔裤也被撕扯的稀烂,短袖只剩下一个袖子。晚上看着床头那行字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猛然间觉得头脑一阵晕眩,口干舌燥,五脏六腑翻滚,他想下床喝杯水,爬到床边,脚下一滑,直愣愣的从上铺摔了下来,两眼一黑就此人事不知。
二零一三年马晓白在成都“繁华荼蘼”酒吧站着,五脏六腑翻滚,火辣辣的疼,那秃头中年人用红色钞票甩了马晓白一脸。
马晓白紧握着双拳,眼睛死死的盯着秃头的脸,眼中如欲喷火。秃头笑了,甩开那美女的手臂缓缓走到马晓白跟前,用手掌一巴掌一巴掌的在马晓白脸上扇着,马晓白身体直退,“看不出你龟儿子还挺有骨气的么。怎么,不服气?你他妈不知道老子是谁?”身后那一桌四五个中年啤酒肚听见声音也走了过来,将马晓白团团围住。
“如果你刚才说你办不了就算了,可你龟儿子看见我的钱就心动了?你这是丢我的脸知道么?”秃头一边一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在马晓白脸上摔着,“你他妈就这么喜欢钱?老子有的是,都给你成不成?”
马晓白的脸被摔的通红,一双眼睛如欲喷火,直勾勾的盯着那秃头。
“还敢瞪我!你他妈还真的挺有血性啊!”秃头横起一脚将马晓白踹翻在地。
其中一位服务员见情况不对赶紧给主管报信,服务员主管从厕所匆匆忙忙出来,裤子都没提起,奔过来拦在中间,赔着笑对秃头说:“雷哥,什么事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雷哥拍了拍主管的肩膀,“小王,不是雷哥说你,你这酒吧也越来越不着调了,找这么一个白痴服务员,真是倒老子的胃口。”
主管连连点头赔不是,转头朝着马晓白怒喝,“还不快给雷哥道歉?”
马晓白嘴唇扁扁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来。
秃头朝着马晓白看了一眼,“算啦,算啦!小孩子不懂事,我也就不想计较了。”
“还不快跟雷哥说谢谢!”主管朝马晓白一声暴喝。
“把地上的钱给老子一张张捡起来!”秃头盯着马晓白的脸,马晓白肩膀耸了耸,四周的人目光灼灼,有人看着马晓白笑,有人看着他心里叹气,有人干脆转过头不去看他,马晓白俯下身一张张将地上的钞票捡起来在身上擦干净然后递到秃头手里。
秃头笑笑,“这才像话!告诉你有些钱能挣,有些钱不能挣,知道么?雷哥也不是有意难为你,只是你确实今天让雷哥有点生气,知道么?”
马晓白低下他高扬的头颅,“谢谢雷哥关照,以后不会了。”
雷哥从那沓钱中抽出一百块递过来,马晓白愣了下伸出手去接,雷哥的手又缩了回去,将钱揣进兜里,看着马晓白一张窘迫的脸乐的哈哈直笑。
马晓白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头痛欲裂,浑身没有力气。
一天之后他才知道那晚自己高烧40度,烧的人事不知,校方怀疑感染了甲流二话不说就把马晓白隔离了,在这一间什么都没有的屋子里关了禁闭。
每天都有一位四十多岁不苟言笑的中年护士过来量体温,早饭鸡蛋,牛奶和夹馍,中午盒饭和鸡腿,晚饭牛肉面,都是有人到了饭点就送过来,倒也自在舒服。
第三天的时候马晓白的高烧已经退了,神智也清醒过来,整天躺在床上已经让他浑身酸疼,这时听见窗外有人呼喊他的名字。
马晓白走到窗前就看见苏小小穿着一条连衣裙,双手不停的挥舞,脸上笑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马晓白激动的隔窗大叫。
“我跟你们宿舍的人打听才知道你被隔离了,关在了这,你现在好点了么?要不要紧?”苏小小一边说着一边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已经好多了。”马晓白笑笑。
“你一个人呆着是不是很寂寞?要不要我上来陪你?”苏小小听完心里一畅,仰着头朝着马晓白调皮的笑笑。
“当然要啊!可是你上不来的!”马晓白脸上一灰。
苏小小看出他脸上的表情,“我才不要上来呢,不然这几天你还不得把我吃了?”说完咯咯直笑。
“是你把我吃了才对吧?”马晓白朝她笑着,一脸猥琐。
苏小小的脸刷的红了,“讨厌!”
学校把整个第十栋公寓楼清出来用作防备甲流疫情扩散的隔离室,任何人不得靠近,苏小小也是趁着学生会的学生不注意时偷偷溜进来的。
“你不怕我给你传染上么?这病可是要人命的!”马晓白吓唬她。
“谁怕谁啊?大不了一起死!”苏小小信誓旦旦。
马晓白听完不由得眼圈红了。
“你那儿一定什么都没有吧?我去给你买,需要些什么?”苏小小问他。
马晓白摆了摆手。
“什么人?”学生会的人追过来。
“有人来了,我要走了!明天我再过来看你!”说完眼眶刷的红了,转身跑了,马晓白在四楼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温暖。
谈恋爱的最高境界就是分手后还惦记着前任的好,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劈腿也好,性格不合也罢。
便是马晓白坠下高楼的那一刻,他的心里依然惦记的只有苏小小的好,不管之前两人吵过多少次也不管马晓白头上的帽子是否比绿毛乌龟还绿。他一直觉得苏小小是一个好女人,只是彼此不合适,苏小小是一个多情的女人却绝不滥情,她会真心的对每一个爱她的和她爱的男人好,哪怕是同时爱上两个男人,她也会公平的将自己的爱平分给两个男人,可惜的是她的身体只有一个,有时候会忙不过来。
马晓白被隔离了整整一周,这一周里苏小小天天过来陪他,站在楼下陪他说话,陪他聊天,一聊就是半夜,那段时间马晓白好似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身边的朋友也消失了,人人唯恐传染上,避之不及,唯有苏小小不管不顾,只是单纯对他好。
这也让未来几年里无论苏小小如何对他,如何对不起他,马晓白都会原谅她,因为马晓白总会记得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有一个女人在自己最落寞,最孤独的时候真心的陪伴着他。
“我这辈子都会保护你,如果我比你先死,我的鬼魂也会跟着你,保护你!”这是马晓白在隔离结束后紧紧抱着苏小小时对她说的话。
苏小小红晕满脸,用拳头捶打着马晓白的胸膛,“你这是做鬼也不放过我的意思么?”
马晓白不觉心中一荡,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对!如果你有一天离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二零一三年成都繁华荼蘼酒吧。
马晓白在沙发上坐着,主管坐在对面。
“今天做完我就不做了!”马晓白叹了口气,“我吃不了这碗饭!”
主管也是叹了口气,“这行业的水很深,你吃不消反应不过来也很正常。”
马晓白点了点头,良久的沉默。
“今后有什么打算?”主管从兜里掏出一包红轿子,甩给马晓白一根,自己点了一根。
“还没想好!成都是不想呆了,准备去一去别的城市,最好的海边,我想看看大海!”马晓白将烟点燃,烟雾缭绕着他的脸,呛的剧烈咳嗽。
“也好,你还年轻,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没什么坏处。”
马晓白再次点了点头,又是良久的沉默。
“之前对你刻薄了点,多担待,在这个圈子混的久了,多少有点油!”主管脸上抽了抽,眉毛跳了下。
马晓白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一个月前我分无分文,若不是你收留,我早饿死在成都街头了。”
主管微微抬起头看了马晓白一眼,“那你好自为之吧,将来若是有空多回来看看!”
马晓白点了点头。
凌晨两点酒吧内人已渐渐少了,只剩那么几桌,马晓白领了一千五百块工资,换了衣服准备离开,不舍的回头望着酒吧里的每一样布置,回想着过去的每一分钟,便在此时看见了一个秃头的中年人正躺在卡2呼呼大睡,身边的两个女人闷声坐在一边抽着烟,却正是之前那两个女人。
“这两个婊子,前两天装纯洁,今天就钻进秃头的裤裆里了。”想起那天那件事不由得心头火起,慢慢走到卡2,那两个女人抬头愣愣的看着他,马晓白示意她们不要出声,然后轻轻摇了摇雷哥的肩膀。
“雷哥?是我啊!”马晓白轻轻一笑。
雷哥抬起头来,迷蒙的双眼睁着看了马晓白一眼,又沉沉的倒在桌上。
“嘿!孙子!是我啊!之前那个白痴!”马晓白再次笑笑。
雷哥睡得跟死猪一般,马晓白端起旁边醒酒器,将半满的红酒通通浇在雷哥头上,立时那颗秃头酒香四溢。
雷哥猛地爬起来,“是哪个活的不耐烦了!”
马晓白端起桌上的果盘,按住雷哥的头,将西瓜通通塞进他的嘴里,然后飞起一拳将他打翻在桌子底下然后发足便奔。
音乐轰鸣,歌手在台上手舞足蹈,唱着羽泉的《奔跑》。
“随风奔跑自由的方向,敢爱敢恨勇敢向前闯。”
马晓白一路狂奔,雷哥奔出来在身后大声叫骂,那一晚成都的夜分外迷人,微风吹拂,灯影摇晃,二十五年来马晓白的心从未有今天这般畅快。
“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
二零零三年,马晓白上初一,上课时摔断了邻桌一个胖子的铅笔。
“要不我赔你一根吧。”
“没事!一根铅笔而已,小事!”
“我叫马晓白,你呢?”
“我叫李大壮!”
“名字和你挺配的!”
李大壮脸上一红,笑了起来,“晚上去我家玩不?”
“好啊!”
黄昏放学的时候,李大壮把马晓白引诱到一片庄稼地里然后把他的头按在土里接着骑在马晓白的背上。
“赔老子的铅笔!”李大壮一声大吼,随后扇了马晓白一巴掌。
“上午我说赔你一根,你不是不要么?怎么现在反悔了?”马晓白辩白着。
李大壮的脸一红,“老子就想揍你了,可不可以?”
马晓白想挣扎却半分也动不了,嘴里还吃进去几口土。
“服不服?”
“服你妈!”
“不服,老子就打死你!”
“打死老子,老子也不服!”
那天晚上马晓白被打的鼻青脸肿,灰头土脸,马晓白慈祥的老母亲看见马晓白的样子,忍不住又揍了马晓白一顿。
大学毕业后在街上无意中和李大壮撞上,那孙子更胖了,就像一个水桶。
“我们去喝酒吧!”马晓白提议。
酒酣之后,李大壮看着马晓白,“你还记得小时候么?你小子被我打得吃了一嘴泥。”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马晓白突然站起来朝着李大壮头上就是一酒瓶,李大壮伸手一摸,头上皆是血。
“你他妈来真的?”李大壮一声暴吼。
马晓白微微一笑,“你当是小时候跟你闹着玩呢?”
李大壮水桶一般的身体冲了过来,马晓白站起来抄起凳子砸过去,将李大壮打翻在地,然后奔过去骑在他身上,按住他满是鲜血的头,“你狗日的服不服?”
“服了!服了!”李大壮连连讨饶。
马晓白哈哈大笑,抬头一声呼喝,“服务员,结账!”
成都的夜凄迷凉爽,凌晨三点火车站依旧人山人海。
“去哪?”售票员问。
“有海的地方!”马晓白说。
“有海的地方多了。”
马晓白埋头思索着,欲言又止。
“后面的人都排队等着呢,快点行不行!”女售票员柳眉一竖。
“青岛吧!名字比较好听!”马晓白望着远处LED屏幕上青岛的城市宣传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