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许时,是在一家理发店,彼时,他搂着一位怀孕的女子,腹部高高的凸起,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护在身旁。
看来他过得挺好,走过他身旁时,我故意将头扬得高高的,做着他一脸诧异地叫住我的准备,可经过我身边时,只有他身旁的女人投来一道不经意的目光。
他像没看见我一般扶着那女人走过去了。
许时,你有种,有本事一辈子装不认识算了。
回到曾经的房子里,我将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件地抖出来挂进衣柜里,然后去超市买了香菇油菜,还有几根鲜嫩的小鸡腿,风尘仆仆地回来,得先满足了我的胃之后才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洗完澡刚出来后,就听见门被狠狠地敲着,啪啪啪,感觉厨房都在震动,第一反应是遇上小偷了,但转念一想,这个民风淳朴的小城应该还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小偷。
“陈美熙,你他妈给我滚出来”,听见这声音后,我放下了手里的菜刀,怎么着也不能让人又劫财又劫色。
“干嘛,你来干什么”,看着站在门外的他,我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回去陪你媳妇去”。
许时一愣,随即竟笑嘻嘻地说,“我媳妇今晚没空陪我”
“滚蛋,有多远滚多远”,我把门狠狠地一摔,扭身走回屋里,任凭他在外面如何乱吼乱叫,我坐在餐桌上喝着鸡汤,也不知是几年没做过饭手艺退化了还是怎么回事,鸡汤一点也不好喝。
门外安静了。
许时回去了。
混蛋,人渣,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也曾风雨也曾晴
第一次带着许时见舍友时,她们都以为我们很早就在一起了,待许时走后我笑得阳光灿烂,把舍友拉在一边,“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夫妻相”。
“恩,是挺有夫妻相的,就是,反正看着都不像好人”。
舍友饶有介事地想了一会儿,我推着她的脸让她转过身去,表示内心受到了伤害。
“哎呀,我妈都说了,什么人和什么人在一块,这样才能长久”。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几乎要泪崩了,你这么诚实,你妈知道吗,我扶着额头上床休息了。
我和许时是在网吧认识的,那时候宿舍没网,听说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网吧,便在星期天进去了。
当时和男朋友闹得很凶,几乎每天吵架,韩剧里女主正因为男友的抛弃在那儿怀疑人生,我竟隐隐地抽泣开了。
“靠,他妈又输了,安静点行不行”,我一扭头看到一张黑黑的脸正愤怒地对着我,当时被吓到了,安静了一瞬,但随即觉得委屈,哭得更凶了。
场面变得十分尴尬,对面和旁边打游戏的都向我们看过来,其中一个男生吹着口哨,“呦,石头又把女朋友骂哭了”。
我低下了头开始隐隐地抽泣着,忽然感觉有人摇了摇我的胳膊,“姑奶奶,别哭了行不行”,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我。
我拿着纸擦了擦鼻涕,继续看韩剧,神奇的是,任是剧里女主再是哭得梨花带泪,我也任尔东西南北风,心里无波无澜了。
有些情绪发泄完了就真的完了,回去的路上心情莫名地顺畅极了。
“什么男朋友,通通见鬼去吧”,回去的路上舍友打电话让捎饭,我心情大好,还免费给她带了只鸡腿。
“这才对嘛,想开了就好”,舍友一边吃着鸡腿,一边还不忘安慰我。
“你值得更好的,真的,那小子配不上你”。
我拍拍她的头,“吃你的吧,就知道吃人的嘴短”,随后上床蒙住被子,“不过,这话说得不假,明天再给你买只鸡腿”。
他真的不算一个好男友,在外人面前体贴温柔,在我面前却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也许是不够喜欢吧,可仔细想想当时没心没肺的我,又喜欢他几分呢。
可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即使不喜欢,也不希望自己是被丢弃的那一个。
那天刚走进一家火锅店,便看见那个前一秒还说自己有事的男朋友,正和一个女孩挨着坐在那儿,他正温柔地给那个女孩夹菜,这也太他妈狗血了,我扭头准备离开。
但怎么都觉得自己离开有些窝囊,正在气头上的我看见柜台后边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心头一震,他估计也认出我来了,然后毫无预兆地,我向他奔过去。
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没反应过来,他被我拉住的手竟没有挣脱。
“本来也是准备今天说的,你说有事,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我朝着拉着的那只手暗暗使劲。
“这是石头”,说完故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旁边的女孩一眼,“正好,真好”。
然后我也不管身边的人什么反应,拉着石头便走出了店里。
“哎,哎,哎,行了,他没跟过来”, 他松开了手,我在路旁的台阶上坐下来。
“喂,不会又要哭吧”,他弯下腰来看看我。
“老子才不哭呢”。
“姑娘家家的还老子上了”,此时他已经站直了身体,眉眼之间似乎带着新奇。
“怎么,不服呀,就许你骂人”,我抬头看着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
“不过,不得谢谢我吗”,他忽然微眯着眼睛盯着我。
“扯平了”,我起身拍拍屁股准备离开那个让人窝火的地方。
我还没离开呢,便被他拽着又回去店里了,以不容反抗的姿态。
再次进到店里时,他把手搭在我肩上,然后笑眯眯地对即将成为前男友的那个人说,“我请客。”
随后他拉着我坐在柜台后面,“这下还算扯平吗”,果然是有阴谋的,可那时我也没心思猜他要干什么。
像小时候的洋娃娃,虽然不喜欢了,看够了,但某一天忽然丢了,也还是会难过的。
石头叫许时,那家火锅店是许时和几个朋友合伙开的,平常谁没课谁就过来帮忙。
他是美术学院大三的学生,当时是为了考上大学才学的美术,比起拿着画笔在纸上描摹山水,他不要脸地说自己最喜欢数钱。
后来和舍友在外面吃麻辣烫时,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本来以为打错了,正准备挂掉。
“现在滚过来,有事”,有些熟悉的声音让我瞬间想起,我给许时留了电话。
那次火锅店他让我赢回面子后,每次见面都是一副我欠他五百万的样子,每次一下课便给我打电话,感觉像偷了我的课程表一样。
“你神仙眼啊,知道我的麻辣烫刚刚做好,然后还没吃呢就把我叫过来了”
他递给我围裙,“闭嘴,一会给你发工资”,其实每次都不给我发工资。
我翻了个白眼,“嘴巴瞎,口气臭,以后能娶下媳妇吗?”
他冷笑一声,“某人咸吃萝卜淡操心”,然后推着我便往厨房走去,我有时候怀疑如果我是男的,他估计就上脚了。
有些人看似温暖,可当你走近时,却发现那温度始终温暖不了你,有些人看似冷冰冰,可一旦走近了才发现,相处起来却很舒服,许时属于后者。
“你傻子呀你,逞什么能”,他看着我因胃痛发白的脸色,一句话不说便拉着我往校医院走去。
一边数落我,“痛死你算了”,一边却扶着我按着胃的手,皱着眉。
“你在担心我?”听说转移注意力能缓解疼痛。
“你是猪啊,对,我在担心猪”,他没好气地说。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皱着的眉,心里像泡在温泉里一般既享受又温暖,被人关心的感觉也不赖嘛。
许时平常脾气臭,喜欢骂人,照顾起人来便有一种不和谐的温柔,那场景就像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洋娃娃。
“哎,和那个追你的小学妹怎么样了”,看着给我买粥的他,忽然想调戏他一下。
“黄了”,他漫不经心地说。
“怎么就黄了?为什么呀”,我一副八婆嘴脸地关心他。
“哪那么多废话,怎么,你想赔我一个?”,他敲了敲我脑袋,“别整天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拿着,转身”,他把粥和药一起药塞在我手里回去上课了。
走了几步后,他转回头坏坏地笑着,“你还嫩了点”,好吧,又被反调戏了,也不是一两次了,我淡定地走回宿舍。
快要期末考试时,我忙着备考,他也没怎么叫我再去店里帮忙。
临近中午时,我接到了舍友的电话,“美熙,你赶紧过来,你前男友齐稼和人打架了”,我正想着要不要过去时,她在电话那头又说,“反正你赶紧过来吧”。
我赶到操场时,已经没人了,问了问旁边一个学妹才知,两个人都到医务室去了,
一进门便看到许时也坐在椅子上,两个人嘴巴上都涂着黄黄的药膏,我忽然控制不住地生气了,走过去狠狠地戳了他肩膀一下。
“怎么没被打死啊你”。
他嘶地一声,“啧啧,真凶”,还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我。
我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生得哪门子气。
“美熙,你来了”,齐稼像是苦笑了一声。
“恩,你没事吧”,我有些尴尬地看了下他的伤口,他摇了摇头。
没等我再说话,许时便拉着我走出了医务室,看着他额头上的白色创可贴,我咒骂了声,“活该”
他皱着眉头,“也是,真他妈下得去手”,然后摸摸嘴角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那为什么不能笑”
“显黑,白色的牙显脸黑,你不知道吗”,我指着他小麦色的皮肤也忍不住笑了。
我们在校园的石凳上坐下来,他俯下身拔了一根草,攥在手里玩。
“美熙,人的潜意识是不会骗人的,对吧”。
看着他从未那么认真的面孔,我的心像脱缰的野马,一下子奔到了嗓子眼。
“做我女朋友吧”,他黑黑的眸子朝我看过来,认真,期待,不安,我忽然明白了每次看见他时的不安,兴奋,和温暖。
所谓的心动,原是花开的声音,左耳是你,右耳是你,全世界都是你。
“凭什么?”,我妈妈从小就教我女孩子要矜持。
“凭我帅,更凭你喜欢我”,他站起身抱着胳膊站起来。
不是他喜欢我而是我喜欢他,这就是某人的不要脸告白。
“就一句话,答应不答应”,他俯下身来,我感觉危险的气息自上而下压迫下来,不由得往后仰了仰头。
冷不防地,他的手伸到我脑后,随后一点一点地往前移,该死的我竟然忘了反抗。
几秒后,他收回了手,用手戳了我脑袋一下,“不同意就别想领工资了”
“许时你混蛋,混蛋”,和他在一起我的脾气也变得越发暴躁了。
快到火锅店时,他低下头看着我,“行不行,你要不同意我一会进去就给所有人免单”。
“随便!”
“好极了”,他坏笑一声,“用你的工资”。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不能惹的人就是奸商,许时从我身后绕过前面。
他先我一步走进了店里,拍拍手,“各位,今天……”
那厮竟然真的准备那样做了,我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那可是我半年的血汗钱,他幸灾乐祸地望着我,一副就知道我会心疼的样子。
“今天是本店半周年庆,全部打八折,用餐愉快”,他拉着我的手走向柜台那边。
他掏出计算器,在上面按着,随后皱着眉,“一个小时20,上个月是20个小时,上上个月……”,他一副不好意思的面孔,“看来是找了个免费劳力”。
“喂,怎么听着那么像卖身契”,他听见了我的小声嘀咕,随后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一个纸筒,递给了我。
“喏,卖一送一,扯平了”。可他一副吃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打开纸筒的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一匹马,停在世界尽头的一匹马。
原来奔跑多年的野马最终真的会找到草原。
在那一刻,我突然想停下来,想停在那一刻,永永远远。
坐在那儿哭鼻子的我,在树下撒泼的我,傻傻地跑着,站着,笑着的我,他全都留在了那里。
“以前的快乐难过,我来不及分享,但今后,我会在这里,与你的命运如影随形”。
妈的,那一刻感觉像在拍电视,真的好想哭。
遇见他之前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可遇见他之后却发现自己像个白痴,喜怒哀乐任着他牵引。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都说谁先爱了谁就输了。可为什么却感觉像自己输了一样,那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像个小孩子。
“别多想了,一开始就没想赢你”,不知他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还是别有用意,但我知道他能够相信,我无比坚定地信任着。
快放寒假时,他忽然心血来潮地拉着我要去网吧陪我看韩剧,那时正是店里客人最多的时候,我说不去,他突然生气了,声音愣是提高了n多个分贝,“你怎么不知好歹呀”
店里的客人看过来,我拖着他到了厨房,“小声点会死啊”,他竟然不搭理我,眼看着客人越来越多,我一狠心,好吧,姑奶奶准备出卖色相了。
我刚刚踮起脚尖,他一拍脑袋,“哦,我知道了”。
四只眼睛在离得很近的地方,两两相对,第一次还没有使用美人计敌军便被攻破了,我有些尴尬地端着盘子出去了。
他站在身后没跟过来。
晚上回到宿舍楼下时,他抱着我不松开。
“莫非你在撒娇”,我故意装作嫌弃的样子看向他。
“我要亲回来”。
“我又没亲你”,我推开他。
“你在心里亲了”
“那你也在心里啊,这样才公平”,好歹我也是一黄花大闺女,会害羞的。
下一秒,他脸色突然变黑,天知道一会又会做出什么事来,而且马上就要熄灯了。
我捧住他的脸,开始亲他,脑海中回想着老妈的那句话,女孩子呀,总要矜持一些的。
随后我红着脸飞奔回了宿舍,整个脸颊都在发烫。
陈美熙,有这么害羞吗,又不是初吻,我在心里将自己鄙视了二百零八遍。
留下某人笑眯眯地站在那儿朝我摆手。
那是我第一次主动亲男生,小心脏在楼道里还像山路十八弯似的,舍友说我像个二傻子,也许真的是,遇见他之后竟然天天犯傻。
在情人广角散步时,看着来来往往的情侣,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认真地看着我,“陈美熙,毕业之后和我结婚吧”
那年,他大四,我大三,距离他毕业还有十八天。
他说到做到,毕业之后竟真的就在学校旁边的火锅店等我。
用他的话说,怕我跟别人跑了,我比较禁不住诱惑,但看着他真诚的双眼,我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是如此渴望自己能早点毕业。
然后,和他结婚。
毕业之后,原先和他合伙的几个兄弟离开了,石头独自一人打理着火锅店,还请来了几个帮手,生意渐渐好起来。
他说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拉着我在灯下一起数钱,然后数到睡着。
“就你?看着钱还能睡着?我不相信”,我每次都经不住鄙夷他一下。
“你是不是又想说我满脑铜臭味了”,他把钱一股脑儿拢到他身边,不满地看着我。
“不,我喜欢会挣钱的男人”,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回答,我觉得还是得偶尔说一下真心话。
他一副心禁荡漾的表情,挪过来抱住我,说想开一个大点儿的火锅店,正在找地方,毕业之后让我当老板娘,我美滋滋地笑着。
“小子,还挺有前途嘛”。
“那是,我要用钱绑架你”,他起身把钱装进抽屉里,“你可找不到这么爱你又会挣钱的男人了”。
我站在身后看着他,眼睛微湿。
是呀,我找不到了,所以,你逃不了了。
“许时,这辈子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你放心,我没想过逃跑”
他说爱我的人是不会离开的,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只道当时已惘然
美时火锅店开业的那天,他站在人群中向我伸出了手。
“以后,我养你”,那时我毕业两年,换了三份工作,每天回到店里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脾气也暴躁了许多,动不动就骂人,原本脾气暴躁的他那时却温柔了许多。
在他的微笑与承诺里,我看到了满满的希望,未来的憧憬似乎变得触手可及。
我找到工作的那天,约他吃饭。
“以后,我负责养家,你负责开店”,我豪情满怀地和他举杯。
“美熙,和我回去吧”,他拿起我的酒杯放在桌子上,郑重又不安地看着我。
随即我便明白了,他说的回去是指回到他的家乡。
“美时火锅店要被拆了,你知道吧”,街道临时改造,那条街上的商铺全都要被拆掉,我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那么努力地工作挣钱。
希望他偶尔需要依靠时,我能成为那个人。
“我知道啊,所以我养你啊”,许时,我找到工作了。
“我妈想让我回去,她身体近来出了些状况”,他将头稍稍低下来。
那我呢,放弃家里安排好的工作,努力挣扎着留在这座有你的城市,这样的我又算什么?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充斥着我的全身。
“好,那你回去吧”,相处了那么多年,我怎么会不了解他,如果不是已经决定了,他又为什么会那么难过,是觉得对不起我吧。
可是我怎么会真的怪他呢,我理解他的难,理解他父母老来得子,守着空空的家等他回去的难。
许时,那就让我来帮你吧。
我忘了那天是怎么回的家,只记得一次次被拉住又使劲挣脱的胳膊。
那年我26岁了,已经失去了为一个人奋不顾身地去融入一座城的勇气。
手机短信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后留下一行字:
你回去,我留下。
几天之后,他在我上班的路上挡住了我的去路,“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越过他向公司走去。
“说啊,你他妈不说清楚今天别想离开这儿”,他又发火了,可是这次我不怕了。
他蛮横地挡在我面前,依旧是第一次见面时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身上带着我的印记,我的生活充满了他的痕迹。
“你说要回去,我拦着你了吗,没有,许时,我现在要留下,你也别管我行不行”。
我一字一句地对着他说,说完后像掏空了身体,“我已经喜欢上了这里”。
一个月后,许时独自回了他的老家青城,没和任何人打招呼。
经过火锅店那条街道,已经围上了布条,即将施工,几个头戴黄色工程帽的工人在路边测量着。
辞旧迎新,原是这样仓促的一件事。
他走得很突然,走之前我们没有见面,除了那次。
或许是没有打算原谅我吧,那个从没有交往过便带回家的男人。
“他是谁?”,在我送公司同事走后,他倚在门前冷冷地问我。
“新交的男友,我以后的依靠”,为了让他相信,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好,陈美熙你有种,你他妈就是一个不值得爱的烂人”,他红着眼睛走出了小区。
我扶着门框站在那儿,很久之后才想起来同事送来的资料要立刻给给客户,那天竟然忘记了哭。
我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那一个月我瘦了十斤,业绩提升了百分之二十,工资是是原来的二倍。
我以为做个拼命三娘会带给我踏实,让我充实,可每天回到家面对着落针可闻的房间,越发觉得空虚,我所谓的梦想是否真的要承受这样的艰难。
直到一条好友的朋友圈,熟悉的名字,熟悉的环境,甚至是透过屏幕传来的那熟悉的味道,忽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美时火锅”,裹挟着曾经真真切切存在过的情谊。我给妈妈打了电话。
他回去一年了,没有任何消息,不曾见过任何一面的一年。
他竟然结婚了,而且过得很幸福。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兜兜转转十多天,这个宁静的边陲小城自有一番别样的风味,不急不缓,带着饱经沧桑后的安宁,旁边一条有些湍急的江流又让这份安静多了点浅尝辄止的意味。
“美时火锅”位于两条中心街道的交汇处,临近中午,进去时已经坐满了人。
我走到柜台后面,他不在店里,正欲转身离去时,听到一人叫我。
“是美熙吗”,他妈妈有些迟疑地叫住我。
“他在医院呢”,可不是嘛,妻子怀孕了当然得在医院。
“他表妹怀孕了,这不没人照看,我就让他去了”,她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要不你进来坐会儿吧”。
“不了,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匆匆离去,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的。
那天看完江边公园的划船比赛后,我刚刚回到家便发现灯竟然亮着,我捏着手机紧张地进去,刚开门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许时。
那间房子本来就是他租的啊,当初刚来时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打开了。
“你还来这儿做什么”,想起他前几天将错就错的试探,那时我真的很生气,更气自己。
“等着睡你,陈美熙,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望着我。
“滚,立马滚”,我起身开门,门开的瞬间我听到了脚步声,在离我很近的身后。
他慢慢地倾下身来从后面将我抱住,明明那段时间活得那么开心的我,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下来。
是委屈吗,好像不是。
“对不起,我妈那时,给你打电话了吧”。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你是该说对不起,但不是替你妈”,我扭回身将手慢慢从他身后的衣服里伸进去,果然摸到了一条长长的疤痕,原来是真的啊。
“那时候,肯定很疼吧”,我摸着那条足足有三十公分的疤痕,忽然有些悔恨,要是当时跟他一起回来该有多好,他也不会独自一人去那么辛苦的地方工作了。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这个怀抱还是自己的。
“你要不要补偿我”
“你想怎么补偿?”,我在他腰后狠狠地捏了一下。
“给我炖排骨汤”,他松开我看着我红红的脸颊,不怀好意地笑了。
他径自向厨房走去,关上门时,探出脑袋露出坏坏的笑容。
“陈美熙,你不是个好女人,你知道吧”
“许时,你也不是好男人啊”。厨房切菜的声音淹没了我的回答。
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这样才会长久。
我脑中忽然想起了舍友妈妈说的话。
彩礼呢
2016年春节,我带着他回家过年。
席间,姐姐笑着说,“许时妹夫,彩礼呢”
是呀,来青城之前我就向妈妈夸下了海口。
“妈。我想去青城”
“去那干嘛”
“那里有我想嫁的人”
话筒那边传来一阵叹息,女大不由娘。
“妈,你别生气,他要拿一个火锅城来给你女儿做彩礼呢,那可是他的全部家当呢。”
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