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当中,听到别人称赞中年妇女容貌气质俱佳时,常以“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形容。窃以为这不是夸奖之意,本身这句话即是断章而来。其间有一个典故。当然,说典故之前,先谈谈这个典故的主人公,徐娘。
徐娘原名徐昭佩,是南朝梁元帝萧绎的原配夫人。她的出身显赫,娘家是朝中望族。从小受到文学熏陶,有几分才学,长于诗词,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青葱梦想。她婚配于萧绎时,萧绎还是湘东王,手握重兵镇守江陵。话说,梁元帝也是一个才子皇帝,在诗歌与绘画方面颇具天赋。在历代以文学著称的帝王之中,“四萧”(梁武帝硝烟与三个儿子萧统、萧纲、萧绎)堪比“三曹”(曹魏父子曹操、曹丕、曹植),但其在政治上却无所作为。比起他的夫人来,他的知名度远远不如。今人不识萧元帝,谁人不知有徐娘?作为中国古代无数的宫中妃子,徐昭佩一身包揽了三个典故。只是这三个典故她来说都不是幸事。她的一生,从她结婚那天开始就开始悲剧了。
典故一:“徐妃半面妆
徐昭佩虽是萧绎的正室,但两人纯属政治联姻,感情并不好。原因据说有二。一是徐妃出嫁当日不祥之兆频出。先是起狂风骤起;后是暴雪压境,最终雷鸣大作。南朝是佛道盛行之时,对灾异之说迷信至深。萧绎由此就对徐妃心有芥蒂。二是徐妃长相并不出众,不受萧绎待见。《南史》记载“妃无容质,不见礼”。 婚后徐妃虽为萧绎添了一子一女,但萧绎却并不喜欢她。两三年才去临幸她一次。甚至于萧绎即位后,也空着后位,只封她为皇妃。刚开始的时候,徐妃对萧绎还是百般讨好的。没办法啊,在古代社会,男人就是女人的天,特别是帝王之家,唯有得到自己男人的宠爱,才能据有一席之地。借着几分才学,她经常出席萧绎与朋友的诗赋聚会,也赢得一些喝彩,可惜就得不到萧绎的青睐。长年累月下来,徐妃已失去了信心和耐心,放弃了讨好和取悦。经常借酒消愁,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甚至在宴会上也不顾形象,将秽物吐了萧绎一身。难得萧绎心情高兴翻了徐妃的牌子,徐妃也不领情。居然故意化了半面妆容侍君。亲们,这可不是调情啊。要知道萧绎可是独眼龙,本来因为自己的生理缺陷就有些心里阴暗,徐妃这般举动不是揭人伤疤戳人心病吗?可把萧绎气的,当场甩袖而去,好几年都不理徐妃。可是,这半面妆里,藏有徐妃的多少爱与恨啊?“向销凝里,梅开半面,情满徐妆。”只不过,她爱得嚣张跋扈,报复得也是别出心裁,由此留下笑谈。李商隐曾作一首《南朝》七绝,“地险悠悠天险长,金陵王气应瑶光。休夸此地分天下,只得徐妃半面妆。”讽刺南朝的皇帝没有建树,只是徐妃半面妆的嘲弄对象而已。
典故二:“徐娘虽老,犹尚多情。”
从徐妃敢以半面妆报复萧绎来看,这女子的性子强悍的很,面对夫君的冷待岂肯罢休?报复的手段有二。一是发现有被萧绎宠幸怀孕的嫔妃宫女,便杀之。二是眼看着君恩无望,索性红杏出墙。她特别钟爱大帅哥,萧绎身边的宠臣,美男子暨季江也被徐妃纳为入幕之宾。徐妃善用心计,又有几分才情,据说也勾引得暨季江五迷三道。朝中的人都知道暨季江和徐妃暗渡陈仓,纷纷打趣暨季江,“那个老女人滋味如何呀?” 他感叹道:“柏直狗虽老犹能猎,萧溧阳马虽老犹骏,徐娘虽老犹尚多情。” 说的是柏直的狗老了还能跟着主人狩猎,溧阳的马老了还英姿飒爽的,至于徐妃呢,年纪虽然大了,但是依然风情万种。
这个典故是否真实,我是表示怀疑的。史书本有记载,徐妃容貌平庸。像暨季江这样,即是美男子又是萧绎面前的红人,也算是阅女无数了,敢冒着欺上的大不赦之罪与皇妃私通?还大言不惭口无遮挡地评价皇妃?再者,这段话是对徐娘的美誉吗?把好端端的一个皇妃,和狗与马相提并论,美在何处?后人只是断章取义,得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而已。即便是真,这也是风流公子寻花问柳后的一个笑谈,后人真不适合用“徐娘半老”去形容寻常人家“风韵犹存”。
典故三:“出死妻”,死后被休。
据说,徐妃后来又看上了一个叫贺徽的美男子诗人,两人经常到一个尼姑庵约会,还经常在枕上题诗互诉衷肠。这事最后被萧绎发觉,终于忍无可忍。况且这徐妃,绿化工作做得过分高调,朝中文武无人不知,萧绎头上是绿草成茵了。再加上萧绎的宠妃王夫人,在生下儿子后暴毙,疑是徐妃加害。最致命的还是,徐妃年轻有为的儿子萧方等,本来深得萧绎喜爱,居然战死,萧绎对徐妃唯一的牵挂也没有了。太清3年,萧绎逼徐妃自我了断,徐妃遂投井而亡。但萧绎还觉得不解气,把她的尸体捞出来后送回娘家,以示“出妻”,相当于宣布跟死人离婚。此外,他又写了一篇《荡妇秋思赋》,揭露徐昭佩的淫秽行为。这在历史上是相当罕见的。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以“出死妻”,发公文的形式轰轰烈烈地将家丑昭告天下。到底是境界太高,还是受刺激太甚? 只是查阅了一些资料,却不见有萧绎如何处置徐妃情夫的记载,总觉得不甚合理。这些情夫有名有姓,还有恃无恐地高调偷情,照例,是要抓去浸猪笼的。人家萧绎是帝王之尊,又禀性猜忌,再不爱,徐妃也是他的女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千年的风流过往,是典故,还是笑谈?我们无需深究。徐妃由一个满腹才学的青葱少女,变成一个“半面妆”的怨妇,再变成一个“犹尚多情”的荡妇,最终沦为“出死妻”的弃妇,中间究竟经历了多少心路坎坷?我们不得而知。她的命运,是为情所累,还是个性使然,抑或是男权社会下的另类反抗?我们也难以揣测。可我们知道,那个从历史深处跌跌撞撞而出的悲剧女子,她也曾一往情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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