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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落穴离安】第004章 落花不知流水意,寒风骤起
沈西凉正在西阁园的书房练字,谭嵩章形色匆匆地进了屋,险些撞翻屋里的盆景。
“老爷,柴四儿他......”
“嵩章,前些日子要你闲时练练字,近日练的可好?”沈西凉挥笔蘸墨,一笔书下“顺势随缘”这四个大字,字形正倚交错,线条变化粗细明显,他结字造型或倚或正,或重或轻,行笔迅捷,发力沉重,既张扬而跋扈,又如行云流水般飘逸自如。
“老爷,嵩章哪里是习字的材料!我这双手舞刀弄剑还行,您要我握笔写字 ,不如杀了我痛快些!”谭嵩章躬身憨笑,搔头弄耳,面红耳赤。
“找到金高了?”沈西凉将毛笔放回笔架,接过香儿递过来的手巾,擦过手,喝了口刚泡好的龙井。
“没...少爷还没有找到。”谭嵩章紧张地低下了头。
“一群废物!吩咐下去,就算把整个金阳城给我拆了,也务必把少爷给我找出来!”沈西凉鲜有怒形于色的时候,得知冷金高至今仍找寻未果,随手打翻了手里的茶杯。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是我没把事情办好!嵩章死不足惜!”谭嵩章见沈西凉大怒,慌忙跪地谢罪,战战兢兢。
“我回来了!谭嵩章,你小子不会吓得尿裤子了吧!”冷金高大摇大摆地踱进屋里,挑了一块儿桌上的点心,尝了一口,又丢回盘子里。
“少爷!您这些日子跑哪儿去了?我们都找您好些天了,特别是老爷,老爷日日为您挂心,生怕您在外面碰上青翼堂的人......”谭嵩章瞧见冷金高,如释重负般喜极而泣。
“碰上青翼堂的人又如何?大不了跟他们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冷金高晃到那盆六月雪盆栽前,信手摘下了一片叶子。
“混账东西!就凭你?拿什么跟人家青翼堂的人去拼?你的命吗?笑话!这些年,若不是沈府的隐士暗中护你周全,你早让青翼堂的小弟砍死了!”
“大哥,你无非想说,我是依仗着沈府才活到今天的!没错,我自打出生那日起,我的一切都是沈府赐给我的,我应该感恩戴德地念沈家一辈子的好!特别是您,我的大哥,如今没有您,我沈府二少爷的身份早已荡然无存!哼哼,只是,沈西凉!你以为你给了我荣华富贵的一生,我就会感谢你吗!你妄想!”
“放肆!冷金高!你这是什么态度在跟你大哥说话!”沈慕白料到冷金高回府一定会添乱,特意赶来,谁料刚进门,便撞见了如此忤逆兄长的一幕,勃然大怒。
“二爷!您请上座!”谭嵩章见沈慕白进屋,立刻上前迎座。
“前些日子,听闻二叔染了风寒,西凉放心不下,总也不得空闲前去探望,西凉惭愧啊!二叔莫怪西凉!”沈西凉将一支雪茄交于谭嵩章,送到沈慕白手里。
“呵呵,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你不必为我如此担忧,吩咐下人们,以后不必月月给我送去滋补的药膳了,我一个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吃什么都一样的,倒不如把那些钱花在族里娃娃的身上。”沈慕白深深地吮吸了一口夹在手指间的雪茄,“西凉,你是做大事的人,如今这金阳城,表面看着百姓安乐、太平盛世,可是暗里早已危机四伏,远的不说,单单一个撬码头的小卒子,如今已经成了青翼堂的堂主了?虽然咱们沈家的码头,向来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近年来......”沈慕白的话欲言又止,他为人心思敏捷,生怕自己乱了身份,说话越了沈西凉沈府老爷的规矩。
“二叔不必拘泥,但说无妨!”沈西凉参透沈慕白的心思,端起桌上的龙井,刚放至嘴边,“香儿,怎么做事的,这茶都凉了,你还戳在那边做什么!还不赶快倒掉,重新给二叔沏壶新茶!”沈西凉疾言厉色地呵斥候在一边的香儿。
“对不起对不起,老爷,二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我这就跟您换壶新茶!”香儿吓得脸色苍白,即刻方寸大乱,急忙上前端过那壶凉掉的龙井。
“香儿不怕!不就是一壶茶放凉了,至于大哥这样小题大做吗?香儿你等等我!”一直冷在一边虎着脸的冷金高,终于钻了空子,想趁机离开。
“站住!”沈西凉见冷金高想伺机溜走,勃然大怒。
“你是沈府的老爷,大家都敬你怕你!我冷金高不怕!大不了你将我赶出沈府,怎么,你担心沈家的族人说你薄情寡义、大义灭亲?哼哼,你沈西凉何止是薄情寡义!自己的母亲都可以用来做你权位的牺牲品,还有什么事情,你做不出来!”冷金高怒目相视,不等沈西凉说话,跑了出去。
“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你大哥呢!唉!”沈慕白熄灭了手中的雪茄,脸上忧心忡忡,实则内心里早已喜不自胜。
“咳咳---咳咳---”
“二叔怎么了?这风寒看样子还没有痊愈啊!嵩章,快去唤六爷过来,吩咐下人们备些上好的金银花,清热解毒......”沈西凉忧心忡忡地吩咐谭嵩章。
“西凉,我没事的,老毛病了,原本今日过来,想跟你谈及金高的事情的,谁料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唉!人老了就不中用了,也罢,你不必再去劳烦六爷了,我也回府了,若有事,吩咐嵩章唤我过来便是。”沈慕白心知肚明,此番继续下去,待沈六爷过来,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心机大战,便急于退身事外。
“二叔既然身体不适,西凉也不再挽留,二叔千万要保重身体,嵩章派车送送二叔!”
“是,老爷!您放心,嵩章一定把二爷安全送回府里的。”谭嵩章毕恭毕敬地将沈慕白送出园子,朝正门方向走去。
“老爷,二爷他...他每次来府上,准没好事发生!这次......”香儿半晌才将新沏好的茶端进屋里。
“放肆!”沈西凉斜了一眼刚进屋的香儿。
“我...本来就是嘛!他明明就是嫉妒您坐了沈府老爷的位子,他......”香儿继续为沈西凉鸣不平。
“胡言乱语!香儿,我念你是母亲的干女儿,才将你留在身边伺候,如今你是越来越放肆了!一个丫头,哪轮的到你来说话。”
“我......”香儿将茶壶放至桌上,满心委屈地跑了出去。
沈西凉何尝不知,香儿是母亲特意留在他身边的贴心人,尽管他接管沈府后的这些年,沈老爷这个身份表面上人心所向、实至名归,其实偌大的沈府如今已然三分天下,势均力敌,他们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一则是顾及沈氏族规,二则是等待时机,釜底抽薪。
沈西凉平心静气地走至书房,将那纸“顺势随缘”的大字,紧紧地攥在了手里,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忍!一定要忍!因为他是沈西凉,因为他是沈府的老爷,他是沈氏家族所有族人们的希望,他不能让母亲的命白白牺牲,他不能失信于那些一直拥护他誓死追随的亲朋和兄弟,他知道,自从他的生命诞生的那天起,他便注定要承担起他该承担的使命,他深知那条路终是高处不胜寒的一世孤独,即便如此,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永不回头。
谢谢你来了,谢谢你愿意听我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