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儿时的那个年代,大人结婚的三大件:”是凤凰牌自行车,黑白电视机,还有一台缝纫机”。在我懂事以后,我母亲告诉我,她嫁过来的时候,家里连一床棉被也没有,只有几块破毯子,吃的也只有一抖糙米,家里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奶奶。更别提什么结婚三大件了。
我记得是在我渐渐记事以后,家里才慢慢添补的。如今早已不知散落何方。
我还有两个姐姐,在那个靠着挣工分的年代,养育三个孩子,还有一个病人,真是为难了他们二老。那时候的衣服,都是别人给的。我大姐穿了,二姐穿,二姐穿不下了,才轮到我穿。那时候,女生都是穿扣子在侧边的裤子,我没有裤子,所以也会穿她们的裤子。冬天的时候,母亲都是在煤油灯下,给我们打毛衣,纳鞋底,做千层布鞋。但是不管她怎么赶,都是最后一个才轮到我穿,好在那时候,只想着有衣服穿就已知足,不懂挑剔,更谈不上伤自尊。
小学离我家大概1500米,走路需要20分钟,那是一条乡间泥巴路,没有自行车,汽车更是没有听说过,我们自己去学校,反而乐得自在。可以三五成群,打打闹闹,走走停停,看看今天谁带的弹珠多,谁带了糖块。路边的野花,大人在河边抓鱼,都成了路上的趣事。
从我家出门走50米,就是邻家的鱼塘,鱼塘北边,种着一大片竹子,每到夏天,绿意盎然,密的看不到对面。就算是到了冬天,竹叶凋零的时候,层叠的竹竿依然能挡住视线,自成一片小天地。
每到开学季节,我总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不用经常跟着爹娘下地干活了。害怕的是,又要交学费。我害怕见到老师,因为家里总是要先欠着,等到收麦子的季节,麦子卖了才能补上。母亲开始都是让我们自己跟老师商量,“学费先缓一缓“,我们也知道家里的境况,以及母亲的为难,可是我们也没办法。老师有时候会讲一些狠话,“明天没有学费,就不要来了啊”。于是,我们每次出门,都是蹲在竹林的边上,不知如何是好,不敢去学校,也不敢回家继续要学费。有时候一躲就是一上午。有时候被母亲看到了,她就会扯着嗓子嚷:“怎么这么没用啊,就讲几句话也不敢,又不是不给”。母亲嚷归嚷,最后还是领着我们去学校了。我知道母亲舍不得,她就是这样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一个女人,我有时候也看到她一个人偷偷的抹眼泪。母亲在前面走,我们三在后面跟着,就像找到了靠山一般,风也不冷了,雨也不打了,天也晴了。我还会折一根竹竿,一边走一边敲打路边的杂草——反正没什么好怕的了。
在我的记忆里,每年的开学那几天,我们都会蹲在那个竹林边上。等母亲来找,等母亲带我们去学校,等娘把学费的事扛下来。那片竹林,就像母亲,沉默地立在那儿,也为我们遮风挡雨。
长大之后,每次回到老家,我总会特地去看看那片竹林,可惜儿时偌大茂密的竹林,如今却稀稀拉拉的只剩下三五支,但他们依然倔强的抽新芽,长新叶,绿满梢,也许他们也在顽强在找寻新生,探索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