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我一直不愿提起的话题,也是我最不愿意书写的东西,但是它就真真切切的存在着,从十几年前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死亡离我们那么近,最后一次喘息之后,生命再也没有余音的巨大空洞吞噬着每一个人。
当年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关于生命的脉搏停止跳动时,我并没有多少感悟,只知道爷爷不在了。当漆黑的棺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具枯槁的遗体,我承认遗体在那一刻看起来很安详,它不带有人世的爱恨情仇,它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肉体。当香蜡焚燃的时候,当哀乐奏响的时候,当下葬时细雨飘过的时候,我才体会到什么是永别。
爷爷是个慈祥的老者,在我模糊的记忆里,他满脸褶皱,岁月雕刻过后的人世沧桑写满了他的脸。现在也还能模糊的想起,在盛夏的夜空下,老家门前满地的苦瓜花儿,苦瓜花儿很小一朵一朵黄黄的花瓣儿,像极了送葬时花圈上面的点缀。萤火虫与漫天的繁星,在之后的岁月里面再也没见过了。门前的苦瓜花也再没有盛放过。关于爷爷最后也只有一张苍白的遗像和一段梦里的哀思罢了。
三年前,奶奶也走了,这一辈子给我最多关怀的两个人,在突然之间,就凭空的消失了,没有一丝痕迹。以前读书回家的时候,奶奶总是会站在路口。我会奔跑过去,大喊一声:“奶奶我回来了。”现在回去老家,也只能在二老的坟茔前点燃一把纸烛,袅袅的青烟凭空而起。在路过奶奶的门口,朝里面喊一声,能听见的也只有风吹过门帘的声音。
奶奶去世的那晚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奶奶走了。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就空了,拿着电话呆呆的站在喧闹的酒桌上。我不知道怎么来描述那一刻的感悟,只知道奶奶不再了,现在想来依然还是泪目不止。
奶奶瘫痪在床的时候,总是会叫我到她跟前谈谈话,她告诉我以后要找什么样的妻子,她告诉我要怎样学习生活,这似乎还是昨天的事情。奶奶最虚弱的时候,我在外地上班,回家看到枯瘦如柴的她,我却什么也不能做。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在我的生命里渐行渐远。
奶奶下葬那天,我从宜宾匆匆赶回去,家里的亲人跪成一排,唯独我,奶奶生前最疼爱的孙子却是最迟赶到的一个。我没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也没有亲自去扶棺,我想这一辈子我也是愧疚的,愧疚于奶奶对我的疼爱。再望着奶奶门前的柚子树,听风吹拂过树叶发出阵阵沙沙声,突然间眼泪就下来了。
或许生命存在的本来意义就是让人懂得,什么是离别,什么是珍惜。
前年,我还在长春,爸爸给我打电话说,他身体不好。从长春回来的时候,我就带着爸爸去医院做了一个比较全面体检,看着爸爸站在医院走廊手足无措的样子,像个孩子。是的爸爸老了,那个让我依靠的大树,也在风雨之后,渐渐的呈现出了凋敝的样子。突然我就不敢往后面想了,我害怕生离和死别。
几天前,姐姐给我打电话说,隔壁邻居突然去世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突然就觉得不能接受,虽说他和我只是邻里关系,但是在得知他的噩耗之时,心中更多的是不舍,那个去年还给我递烟点火的人,就这么突然之间消失在人间了?听姐姐说他是肝癌晚期。再送去医院的时候癌细胞已经大面积溃散了。回天乏术之后,只剩死亡。他和我爸爸年龄相仿,那么精壮的一个中年汉子,一下子就没了。他一定还有很多不舍吧,女儿还没结婚,新房子才刚刚建好,新买的家具还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道。他听不见那唢呐吹奏的哀怨与相思,他听不见孤儿寡母呐喊,他不知道在他走后的岁月里,有多少人在午夜梦回之时,湿透的衣襟。
青灯与古佛相伴,香蜡与纸烛相伴,长眠与黑暗相伴。这必然的事实,却最是让人痛心绞首。苏东坡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原来这般痛切心扉。随着年龄的不断累计,就越发现生命原来这般可贵。也越来越不敢提起那些不敢面对的话题了。
不知道今夜怎么就写了这么多,希望在抒发情感治愈,也能寄托我的哀思。哀思那些曾在我们的生命里努力璀璨过的人儿,如有来世,愿我和你们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