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吃鱼,我其实是不擅长的。
在早年生活的陕西农村,是个干旱少雨的地方,加上物资短缺,我19岁来新疆之前,几乎没有怎么吃过鲜鱼,顶多是偶尔在过年的时候吃点咸带鱼。
至今,我无法分辨出鲤鱼、鲢鱼、草鱼和鲶鱼的区别。
我们的肠胃会固执地保留着小时候的记忆,它更习惯于接受那些熟悉的东西,所以,对于鱼,我缺乏了解,极少研究,甚至多年来都保持着谨慎的态度,对被鱼刺卡住的隐忧甚至让我尽量地不吃鱼,或者少吃鱼。
一些奇怪的偏好就这样莫名地影响着我们的生活方向,或者错过一次美好的遇见,或者邂逅一些山重水复。
在有关鱼的红烧、糖醋、清蒸、清炖各种做法中,我唯独对锡伯鱼保留兴趣。
早几年,伊犁河边还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在现在南航候机楼的位置,有一片苹果园,还有几棵年岁不小的老杏树,临河的地方有一块突出的河坝,我和诗人J以及胖子S经常去哪里转悠,还把这个小凸台叫做“好望角”。
“好望角”的后面,苹果园的中间,锡伯老汉佟师傅盖了几间房子,开了一个简易的农家乐,做些锡伯特色菜肴锡伯大饼、炒羊杂、灌血肠等。
人家明明姓佟,不知道为什么,大约是锡伯族人里姓关的比较多,我们想当然地叫他“老关”,他也乐呵呵地答应着。
最吸引人的,就是他做的锡伯鱼,几乎每次喝酒都会点。
这是我第一次对吃鱼投入极为高涨的热情。
“关师傅”做鱼是传统的锡伯族做法,用伊犁河的水,做伊犁河的鱼,添加野生椒蒿。只见他先将鱼去鳞开膛,洗净,切成小块,将一勺清油倒入锅里烧开,放入鱼块烧炒,等鱼块炒至呈金黄色,再加上备好的少许葱末、辣面子、盐和酱油、醋,翻炒几次,然后倒入小半锅水,放入椒蒿煨炖,最后加入切好的韭菜、调好的生面糊和少量味精,搅拌几次,用文火慢煮,约半小时后即可起锅装碗食用。
鱼好吃,汤美味,喝酒到最后,鱼汤经常会被大家喝很多碗。
最诱惑人的是那椒蒿的奇异清香,这是我以前的生活里不曾感受过的。起先,你会不太习惯,慢慢地却会逐渐迷恋。
这种被叫做“布尔哈雪克”的野生香草,我更习惯叫它“鱼香草”或者椒蒿,除了放在锡伯鱼的汤里,还经常出现在锡伯族的餐桌上,被凉拌着吃,听说在博乐等地,有人还开发出了素炒椒蒿、椒蒿羊肉、椒蒿鱼、椒蒿土豆丝和椒蒿豆腐,还有椒蒿拌面,想着都让人期待。
当然,野生的椒蒿越来越少,人们也越来越缺少烹制锡伯鱼的耐心,而传统的原料和烹制环境也在变化,现在,吃地道锡伯鱼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苹果园消失了,“好望角”没有了,“关师傅”的餐厅也惨淡经营之后关张了,连同那些美好日子的故事仿佛戛然而止。
除了去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在伊宁市,要吃正宗的锡伯鱼,北大营附近的那一家和开发区北京路的那一家还算不错。
只是,登堂入室之后,在精美的饭店里,锡伯鱼平实的品相和简单的样子似乎很难在五颜六色的精致美食里夺人眼目,只有资深的吃货,才能品出蕴含其中的滋味。
锡伯族本来生活在东北,200多年前“大西迁”到新疆,这些飘荡的生命在颠沛中改变方向,改变际遇。
这是一个坚韧和乐观的民族,动荡的生活并没有扼杀他们生活的热情,随遇而安,乐天乐活,不管是对待莫测的未来,或者一种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