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朝灭亡以来,研究其走向未路原因的书籍,数不胜数,有归于思宗之操切,有归于众臣之争斗……而以神宗之贪婪、嗜利为其起因,则是朱东润先生的《张居正大传》一书中的观点。
人物传记,自古到今,撰写者、被写者,不胜枚举。而写作风格,有实写与虚实并存之分,如《史记》中的列传,以实事求是为其特点,至于虚实并存,则如唐浩明的《曾国藩》等历史小说。而本书,秉承了以史入传的风格,可称无一言一文不有根据。
以改革出名的张居正,以其为主人公的传记,也是不少。不过,俗语道:时间和空间往往是评论事物的重要因素,一部传记的优劣势必也是如此。朱先生这部四十年代的作品,正是经过时光所检验、品评,时至今日,依旧未有过时之感。
张居正,中学课本以及通俗读物,多以“一条鞭法”如何挽救统治阶级,却触犯统治阶级利益等为中心。当然,如此介绍,不能说其不对,只是有些片面了。张居正主政期间,推行的何止“一条鞭法”?!从清隐田,到清冗官;从劝谏宫廷节制用度,到严格外戚贵族封赏……
一项政策的实行,固然有其服务的主要对象,但由其推行,而使百姓得到实惠,也不能简单的一否了之。只不过,孟子所谓: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而张居正何止是得罪?!按“断人财路”形同“杀人父母”的说法,他真乃十恶不赦。
“凡先王之法,有要于时也,时不与法俱至。法虽今而至,犹若不可法。”(《吕氏春秋•察今》)法要因时而变,可“在中国, 挪动一张桌子也要流血”(鲁迅)的传统,往往让变法者的结局不忍目睹。从商鞅到王安石,从本书传主到百日维新的几位……
万历七年,张居正鼓励福建巡抚耿定向坚持清田,说道:“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仆此来唯守此二言,虽以此蒙垢致怨,而于国家实为少裨,愿公之自信,而无畏于浮言也。”由此可见,张居正也明白自己或许要付出的代价。正如海瑞评价张居正所言:工于谋国,诎于谋身。然而,以其智慧,哪里会“诎于谋身”,只不过“念已既忘家殉国,遑恤其他,虽机阱满前,众镞攒体,孤不畏也。”
而他最好的、最亲热的、最恭敬的学生神宗的承诺,“先生功大,朕无可为酬,只是看顾先生子孙便了”,话犹在耳,张居正且登道山,其家即被抄,诸子,自杀的,自杀;充军的,充军。
天可怜见,起手,你以为是在下五子棋,可一盘棋结束,才知道人家是在和你下围棋,冲着龙种去的,最终得到的只是一只跳蚤。一生心血,尽付东流,只是让人有几分安慰的是:这一切,他并未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