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龙凤呈祥(七)

夜正一步步地往另一个黎明探去,时间也在嘀嗒声中前移,只是天空里的雪花,依然任由着寒冷的风,在从容不迫中落下。

靠近路两边的两排民房里的灯光,相继熄灭。文博文秀家院落里还在亮着的灯光,随着木门吱呀吱呀地关上,门栓沉沉地落下,也熄灭了,院落及每一个房间也跟着陷入这风雪交加的夜色里,去默默地守候着他们朴实的梦。

原本还在村子里时不时地狂吠几声的看门狗,似乎一下子睡着了,让故乡在夜色里,显得有几分静谧,特别是风儿微微收住脚的刹那,静的可以听到每一片雪花落下的声音,落在乡亲们围在院墙边用来烧锅做饭的苞谷竿子上的那种柔柔弱弱的声音。

夜色里的雪跟风,像是一对恩爱夫妻,一唱一和里唱着他们生活的浪漫,忘我的陶醉着。

不清楚到底是夜唤起了黎明的生机还是黎明催走了夜的缠绵,故乡的天地间变得白茫茫的一片。那些机敏的守护犬们,一声接着一声由远及近地在故乡狂吠起来;似乎耐不住寂寞的那些花冠子公鸡们,摇摇晃晃地扑腾到了乡亲们的院墙上,一声接着一声努力打着鸣;觉浅的老人或操心家务的妇人,也被这些动静吵醒,一下子带走了他们美好的梦境,揉了揉眼,爬起床开始新的日子。

一夜的风雪,还没有止住,风还在不紧不慢地吹着,只是雪花也小了很多,也不似夜间那般浓密。路边乡亲们的砖瓦房顶上,尽是厚厚的像农家崭新的棉絮般铺了一层,就是房脊两头含着琉璃球的龙头上,也披上了崭新的银色绸缎,更多了一种来自天然的艺术元素。

等到吃过早饭后,村子像是被油香味沁染了般,一股股含着花生芝麻葵花的浓香在空气里飘荡着,灌入了每一个暴露在故乡的人们的鼻孔里,孩子们天真地蹦蹦跳跳着,大人们带着一脸满足的幸福忙碌着,说笑着。

几声凄惨的叫声突然划破了村子的清晨,从路边某户乡亲的院子里传来,让文博文秀这两个嬉闹的孩子,短暂的惊愕后,就手舞足蹈地一边准备往门外探个究竟一边一前一后地大声嚷嚷着。

“杀猪了,杀猪了,妈,咱家啥时割肉吃啊?”

正在厨房忙着炸油馍的那个穿着朴素的女人,匆匆地走出厨屋,站在院里略显责怪地笑着回应着。

“吃,吃,吃!你们两个小鬼就知道吃啊?!看你们疯那个样,可白往外头跑,等会炸好了油馍,让你爹带你们去割点肉吧!”

得到允诺的孩子老老实实地从院门口走了回来,闻着诱人的香气,也钻进了厨屋。一笊篱金灿灿的油馍已经被捞了出来,支在盆子上正控着油水;锅里又被他们的妈妈下了一个个油馍坯子,正在一锅热油里冒着热气,滋滋有声地喝着,鼓起了它们的肚子,一个个浮了起来裹上了金色的外衣;他们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坐在灶台前一脸认真地烧着锅,红扑扑的火苗染红了他严肃的脸颊,似乎少了几分平日的威严。

两个孩子看着金灿灿的油馍,一个劲地咽着口水,作为姐姐的文秀,举起小手正试探地往笊篱上的油馍挪去,眼瞅着就要拿到油馍时,耳边的声音一下子把她的手吓得缩了回去。

“干啥呢?闺女!祖宗都还没吃呢,你倒真馋!去拿个盘子来,我给祖宗先端几个过去敬上,你们再吃吧!”他们的父亲头也不抬地说着。

微微缓了缓神的文秀正准备去拿盘子时,文博已经从橱柜里拿了过来。

“等下,我先洗把手。”他们的父亲一边说着,一边从灶前站起来走了出去。灶膛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玉米芯跟各类干柴,火苗依然在热情地挥舞着。

不一会,一盘黄灿灿的油馍就被这个略显严肃男人摆到了堂屋的那个用泥跟转砌成的条几中央;接着两根红色的蜡烛被点着立在了供品的左右,豆大的火苗一点点明亮起来;条几下冷清了许久的火盆,再次放入一张张冥币进去,冷冷清清地燃烧着,一点点地化为灰烬。

忙完这一切后,轻声地对着玩耍的两个孩子呼唤着。“小馋猫们,可以过来吃啦,顺便拿两根过去看坐在床上的你奶奶吃不?”

话音刚落,两个孩子就欢喜地来到灶前,一人拿着一根往里屋他们奶奶的床头走去,姐弟俩一边把手里的油馍往奶奶跟前递去一边笑着说。“奶奶,俺爹说让你尝尝俺妈炸的油馍好不好吃!”

一阵爽朗的笑声后,老人的双眼咪成一条慈祥的缝,缓缓地说。“我的好孙娃好孙女,还是你们吃吧,奶奶老了牙口不好,嚼不动这些的!”

“可是俺爹要让你尝尝,你就尝尝嘛!”

禁不住孩子的天真,奶奶用手指轻轻地从文秀手里的油馍上掰了一点含在嘴里,有滋有味地说。“你们妈妈的手艺还是那么棒,味道拿捏的还是很到位,很好!”

带着奶奶的夸奖,两个孩子一边吃着手里的油馍一边继续在院里高兴地玩耍着。

清晨稀稀疏疏的雪花还有那忽紧忽慢的风,此时似乎稳住了脚步般停下了,只有弥漫的香气,倒像凝固似的,牢牢的悬在村子的上空,一时半会看不到一点要化开的痕迹。

“你可去瞅瞅看谁家早上在杀猪,咱也要割点回来过年吧!闺女儿都想吃哩!我先烧点咸面水,算晌午饭啦!”

“知道了,过年真够麻烦,折腾来折腾去,就那么几天,糟蹋钱不干活!”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听到妻子的话后,略有抱怨地嘟囔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呼唤文博文秀的声音。“谁是小馋猫啊,哈哈,都快过来看看,我买了些什么!”

孩子们不自觉地扭过头看了看,一下子咋呼起来。“爹,妈,你们快看,俺三叔买回来了一大块猪肉!”

“哥,嫂子,你们在忙啥呢?真香!”

“刚跟你嫂子忙着炸油馍呢,刚忙完,正说去瞅瞅谁家杀猪了割点回来过年,你却抢了先,咋割真些!咱家又没有多少亲戚来!”刚还是眉头紧锁,微微抱怨的哥哥,心里似乎一下子舒展开了,笑着说。

“兄弟啊,这不打算过日子了?真舍得割肉,说实话,俺跟你哥这些年来,因为咱家穷,从来都没有割这么多肉过年,真是头一回!”穿着朴素的女人紧接着开起玩笑。

“嗨,过年嘛,一年一回,就图个开心,就是没亲戚,咱自家人也要吃好呀。本来想多割点的,但买肉的乡亲多,就割了七八斤猪肉另外买了几斤猪杂碎搭配着吃。”

说说笑笑里,吃过午饭后,一家人继续忙着其他琐碎家务,直到夜的再一次降临,各种过年期间的备料才准备妥当,都静静地跟着时间等着年三十的来临。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13,711评论 6 493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91,079评论 3 387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9,194评论 0 349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7,089评论 1 286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6,197评论 6 385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0,306评论 1 292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9,338评论 3 412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8,119评论 0 269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4,541评论 1 306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6,846评论 2 328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9,014评论 1 341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4,694评论 4 337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40,322评论 3 318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026评论 0 21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2,257评论 1 267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6,863评论 2 365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3,895评论 2 3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