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都特别喜欢小狗,从我记事起我家养了大概有七只狗,可惜无一例外的都以死亡或者丢失告终。小时候在我的放学回家的路上经常会看到好几只很小的流浪狗在垃圾堆旁边翻找食物,每当我靠近它们,它们就会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乞求我。我会问妈妈可不可以在家养一只,妈妈这个时候总是瞪我一眼,对我说“人都养不活了,还养狗做什么呢?”。


1. 胆小鬼

在我上幼儿园期间,家里有一条小狗,我现在也不记得它的名字,也不记得它的样子了。每次当妈妈送我去上学时,它总是会摇着尾巴在破旧的自行车后面跟着跑。夏日十分刺眼,阳光亮晃晃的把整个泥土路面都要烤焦了,让人睁不开眼。妈妈还是像往常一样骑车送我去上学,我们把小狗关在屋里,我在后座上坐稳后就出发了。颠簸的路面上燥热的风也很安静,眼睛的余光里发现小狗正在我的脚后边疯跑。它吐着长长的舌头,一对前腿和一对后腿有规律的摆动,看见我回头后,跑的更快了,冲到我的脚边跟着车跑。到了学校,妈妈要带小狗回去了,我背着小书包到了教室。还没有坐稳,同学们一阵喧哗,“有狗啊”。定睛一看,我家的小狗正在讲台上吐着舌头转来转去,老师怒气冲冲地大吼道:“这是谁家的狗!”。我害怕老师会批评我,心里默念小狗不要过来。这时妈妈找到了教室,把小狗领走了。


2. 恶魔犬

小学期间,家里又来了一条黑白相间的小狗,给它取名为笨笨。笨笨是一只小型犬,站起来还没有我家的楼梯台阶高,但是它很聪明,我把它的两只前爪放到上一层台阶,然后再把它后腿放上去,教了它两三次,它就很熟练地在楼梯上爬上爬下了。

笨笨喜欢出去乱跑,和隔壁邻居家的狗一起打斗。

我家的隔壁是一个售卖百货的杂货铺和一个酿酒的作坊。杂货铺的老板年纪比较大,头顶中心仅剩为数不多的毛发懒洋洋地趴着,四周的灰白卷发肆意生长在满是皱纹的脸上。他喜欢穿一件白色的背心,躺在柜台后的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摇晃。当有顾客来的时候,便一骨碌翻下躺椅,戴上一副老花镜,仔细清点找零。这个时候杂货铺的狗便会围着顾客转来转去,一副凶狠的样子把顾客吓得不行。老板这个时候就会大喝一声,将狗唤回来。杂货铺的狗的毛发像拖把上的布条,原本的白色被脏兮兮的黑色给覆盖的严严实实。老板倒是丝毫不介意,经常抱着它自言自语。

酿酒的作坊里是一对夫妇,男人也喜欢穿着白色的背心,满脸横肉,肥胖的身躯把背心撑得像一个气球,时不时从屋子里走到门口坐在一个木制的小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扒拉出一根烟,泯在嘴角处,低下头,左手护着烟,另一只手点着香烟,随后伸直身体,长吐一口烟雾。偶尔想起某事,便朝昏暗的屋子里大吼一声,女人应声出来。女人和他的体型差不多,围着一个脏兮兮的花围裙,双手插在腰间,嗓门把整个街道都能翻过来。作坊门口的那条狗便会趴在旁边,长长的毛发把整张脸都要遮了起来,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我妈妈不太喜欢作坊的一家人,因为我家之前养了一只猫因为偷吃了作坊里一条咸鱼,被他家活活打死了。

我的家面向一条宽阔的街道,经常会有商贩在街上支起几个木板凳,在上面铺上用竹筒编扎的席子,松松垮垮的绳子将竹子勉强固定在一起。每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会听到竹子哗啦哗啦的碰撞声,商贩们已经早早的到了。一天街上传来吆喝声,“卖小鸭子啦”,我连忙跑到街上,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人推着老式自行车正在路中间站着,旁边围了好多小孩子。卖鸭子的小贩戴着一个草帽,自行车的后座上有一个大大的泡沫箱,远远的就听见里面的叽喳声。我挤到泡沫箱旁边,箱子里面好多橙黄色的小绒球正抬着头冲我叫,互相挤来挤去,暗黄色的长嘴巴一张一合。我伸手想要摸它们,黄色的小家伙们吓得挤到另外一边,声音更加吵闹了。我急忙跑回家中,拉着妈妈要买两只小鸭子。妈妈从抽屉里摸索了半天,然后从小贩那里捧了两只小鸭子回来。小鸭子似乎都吓坏了,在妈妈的手上都站不稳,“丫丫"的不断着叫。我找了一个饼干盒,给小鸭子做了一个小窝,用一个铁皮把它们圈出了一片领地。小鸭子们接触到地面变得活泼了,绕着领地一摇一摆的走来走去。

我每天放学回来都要去看一看小鸭子。有一天回来发现笨笨的头卡在小鸭子们的纸盒里,它不停的甩动头,用前爪挠盒子,想把纸盒从头上弄掉。一只小鸭子远远得看着这个庞然大物,无助地叫着。我心里一紧,急忙把纸盒从笨笨头上取下,发现纸盒里一只小鸭子已经断了气,脖子都拧到了一边。我看着满嘴黄色绒毛的笨笨,怒气上涌,狠狠地踢了它一脚,然后用小椅子把它围起来作为惩罚。笨笨在狭小地空间里“汪汪”地冲我叫,前爪趴在椅子上向我求饶。我更加怒不可遏,因为它几块钱的鸭子没了。我又踢了椅子一脚,骂它“该死的恶狗”,笨笨就不敢动了。

笨笨每天和邻居家的狗都要撕咬一阵,然后灰溜溜的跑回来。那之后的一天,笨笨从外面回来,但是状态不太好,喂它米饭也不吃,还会吐一些东西。我们不知道它发生了什么事,把它放到纸箱子做的窝里,希望它第二天会好。第二天起床后,我跑过去看笨笨,它在自己的窝里蜷缩着四肢,一动不动,像往常一样叫它,它也不回应。姐姐和我把它放在了一个鞋盒里,作为它的最后的家。我不舍得把笨笨扔了,但是天气太热,最终笨笨和鞋盒都被扔到了猪圈后的沼泽地里。

几个月后,剩下的一只小鸭子已经褪去了黄色的绒毛,满身都是洁白的羽毛,妈妈把它提到了门口,在脖子上割了一刀后,鸭子惨叫着无助地扑打着翅膀,头耷拉在地上流完了血,再也不动了。

3. 康师傅和蛋炒饭

初中时,房东家的狗产下了好多幼仔,看我们喜欢小狗,于是送给了我们两只小狗。一只小狗身上布满的淡黄色的毛,又厚又密,像穿了一件棉袄,看起来肥嘟嘟的,手一抓,就显得身形很瘦弱。另一只是黑白相间的小母狗,毛发很紧致,而且也比较活泼。我把它两个装进了鞋盒,坐着拥挤的客车回到了乡下的老家。

家里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灰,我们把两只小狗从鞋盒里拿出来,让它们自己活动一下。给黄色的小狗起名叫康师傅,花小狗叫蛋炒饭。康师傅似乎不愿意动,趴在地上眯着眼睛。蛋炒饭还比较健康,在屋子里随处走。晚饭的时候,康师傅不吃饭,还吐了一点胃液,我感觉它要和笨笨一样离开了。把它放在了笨笨之前的窝里,康师傅精神很差,眼睛都睁不开。

第二天清晨康师傅的身体已经僵了,它静静地趴在破旧的小棉袄上,和笨笨一样的归宿,我们把它装进了鞋盒,扔到了沼泽地里。

正值暑假,妈妈带我去看望在工地打工的爸爸,把剩下的蛋炒饭安排给姐姐照顾。一个月回来后,蛋炒饭也不见了。因为姐姐每天去刺绣赚钱,蛋炒饭每天没有饭吃,于是它就独自离开了。听姐姐说有一次它一瘸一拐的回来后,喂了它一点东西之后,它又离开了,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不知道它现在是否还活着。

4. 狗皇帝

我离开家前往外地上学后,家里又来了一条小狗。当时我爸爸在门口坐着吃饼干,喂了它一块之后,它就摇着尾巴不走了。我妈妈很高兴,就把这条小狗留了下来,每天好生喂养,长的膘肥体壮,给它起了名字叫仔仔。仔仔是一条灰黄色的土狗,四条小短腿甚是粗壮,经常在我家的桌椅上大摇大摆地踱来踱去。我妈妈对这条狗非常疼爱,基本没有训斥过,俨然是我家的皇帝了。

即便是在外面,仔仔也是非常凶。每天傍晚时候,我家门口就会有一个拄着木棍的残疾人经过。据说他得了某种疾病,导致右腿行动不便,需要不断地步行进行恢复。这个时候仔仔就会冲出去,朝着那个残疾人“汪汪汪”地大叫,四只爪撑着地面,头昂起来,龇牙咧嘴。残疾人本来行走缓慢,双手攥着木棍,略举起棍子想要打仔仔。仔仔一个缩头,转身跑到另外一侧,接着狂吠。妈妈这个时候就会拿着小木条去赶仔仔,仔仔四处乱窜,回头一口咬住木条,摇着尾巴就跑了。残疾人在周围的看客的笑声中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仔仔消失了,妈妈非常着急,贴了很多告示。仔仔之前喜欢在邮局旁的垃圾堆玩耍,因此妈妈怀疑是邮局的送信员小谢把仔仔领走了。小谢已经四十多岁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身中山装略略有些褪色,但是还没有结婚。据说之前他被自己的家人通过关系安排成邮局的干部,因为过于老实,所以被排挤成了送信员。周围的人都说他是个傻子,但是他仍然每天乐呵呵的骑着一辆自行车送报刊和信件。询问了小谢几次后,小谢急得脸都涨红了,也没有得到结果。查了很多地方的监控后,才发现仔仔被一个骑电动车的人带走了,最后在一个乡下的人家那里发现了可怜兮兮的仔仔。它被拴在了一棵树下,正看守那家人的鱼塘。仔仔看见妈妈来之后,高兴地在原地转圈,跳起来想要扑上去。

之后对仔仔的管束紧了,因为附近一直有捉狗贩卖的狗贩子。最后在一个集市上,它又被一个人带走了,从那以后杳无音信。

今年妈妈在家庭群里发了一个视频,一条没见过的小黄狗正摇着尾巴冲着镜头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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