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飛宇
这几年我们这边过春节时,除了在正月初一这天习惯性的去白马关和万佛寺等几家门口的景点去转转之外,从初二开始,就是走亲戚。如果没有什么嫁娶或过大生等重要事情,很多家庭条件稍好点的人家都喜欢出门旅游。
可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日渐提高,一到逢年过节,不论是高速公路还是国道上,一辆挨着一辆的车龙像蚂蚁在姗姗爬行,一眼望不到头。让你恨不得扔下车子甩火腿步行,感觉都比这个车行的速度要快很多。经历几次“堵”游之后,一部分人过节假日时就干脆躺在家刷视频玩手机,这样反而比“堵途”“堵游”来的愉快自在许多。
我们家四姊妹早在四、五年前过春节期间,都不再加入到那长长的堵车队伍中去凑热闹了,而是相约着回碧山村的乡下老家。
一来是大家平时较忙,就算回趟乡下也是行色匆匆,没时间好好陪家中老人聊聊天。春节就不同了,反正除了餐饮行业外,其它各行各业基本都在放假,大伙心里都不必装着上班或者生意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围在一起或坐或站,各种聊天打趣,怎么高兴怎么来。把平时所做的糗事或者遇见的奇葩人和稀奇古怪的事都拿出来讲给大家听,博全家老少开心一笑。反正关门就自己一大家子,也不怕被笑话丢人。
今年也不例外,初三全都不再赖床睡懒觉,离家近又没啥事干的我们家三人和三姐全家先买了菜刚回到乡下,公公端出又大又红的春见还没来得及剥开,家住德阳的二哥就打来电话,说距离他家不远的小姑、小姑父和她四儿子全家都要过来玩;还有二哥的好友疗哥全家也一起来了,让我们多计划点菜。三姐听了立马就让她儿子凯哥开车和她一起又去街上买菜。
秉承全家动手丰衣足食的家规原则,大伙不论先后回家的,都自动加入到了做饭的行列中。除了大姐的儿子春哥和她儿媳去了丈母娘家,洗杯盘碗碟和洗菜、摘菜的光荣任务归我儿子和侄子侄女他们三;切菜、炒菜的任务归二哥和我家老肖同志;烧材火灶和往碟子里分装菜等打下手的活归我们几位女性。
已八十多岁的公公从我们回家开始,脸上一直就顶着如同九月怒放的菊花般灿烂的笑容,一会从屋头端糖果瓜子出来,一回儿出门摘一筐春见回来。恨不得一股脑将他平时留着、攒着的所有好吃的东西都端出来招待大伙。
啥子叫隔代亲?公公亲自用实际行动示范给我们看:三个小的平均年龄都已二十好几岁的人了,结果洗个碗碟之类的,公公都硬是抢着说让他来,不要把他们三个冷坏了。
幸亏那三个小的还算勉强懂事,都红着脸说自己来洗。不然嘿嘿,等大姐亲自出马,包管骂得他们连头都抬不起。
也难怪二哥的朋友们这几年都喜欢跟着他一起来我们乡下玩。不说别的,单公公种的春见就不一定是外面能够买得到。
凡是和二哥关系较好的朋友基本都知道我们老家的春见是环保牌的,主要是为了满足我们姊妹四家子的吃货些,自然没用甜蜜素之类的药物。随手拿个春见出来轻轻一剥,在馥郁的橘香中掰开一瓣瓣晶莹饱满橙红的果肉入口,甜中带点水果的微酸在舌尖慢慢晕开,且又化渣,就像吸果昔一样,简直是老少皆宜的佳品。
除了口感比外面那些超市里卖的好吃许多之外,最主要的是一出院门还能现场亲手采摘。
看着面前就像红灯笼般挂在枝头的圆嘟嘟、红彤彤的春见任你挑选,那感觉别提有多美了。
站在树下一边吃着春见,一边遥遥看着七八米外的堰塘内一群鸭子划开春光粼粼的水面,岸边几株还未换上绿衣的弱柳摇曳着细痩的腰肢;转头还可欣赏我们家院门口茶杯大小的樱桃树上挨挨挤挤挂满绿豆大小的浅粉色花苞;歪脖子李树也不甘落后,用隐隐冒出的星星点点白色小花骨朵装扮着春色,呼吸着田野里混合着丝丝草木味的清新空气;再提刀砍下几颗栽在春见树下嫩绿得夺魄亮眼的卷心青菜回去,心情怎一个单薄的“好”字能够形容?
就更别说公公养了近一年的正宗大土公鸡此时正炖在锅中,那浓烈的香气随着腾腾袅袅的炊烟飘散在田野,就那样生生撞进你的鼻端,勾引着你肚腹里的馋虫,让你喉头恨不得生出一只手来。
今年饭后的余兴节目也有所改变,大伙终于放过了三姐的儿子凯哥,不再追问他多久带女朋友回来。二哥陪着小姑、小姑父的家人,和他朋友疗哥全家在院中燃起了火炉。他们一边围着火炉烤红薯,一边天南地北的侃大山吃烤红薯。两家带来的三个才几岁的小男孩则兴奋地围着火炉又蹦又跳,还主动担任柴禾搬运工。搬来一大堆柴禾堆在院中后就不断往火炉里投放,弄得满院满田坝都浓烟不断。
我们家三个小的加上二嫂子、大姐和我等几人下午的“艰巨重任”就是围在一起教公公抢红包。
几年前就让公公用智能机,这样即使他不愿意跟在我们四姊妹身边,也方便我们通过视频聊天,可以随时都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结果他说人老了,懒得学习那么多复杂的东西。
去年因疫情三姐春节也没有回家,公公歇了整整两年没有看见他心心念念的老三。前些天三姐一回家,公公就主动让她教自己用智能手机了。
那些微信中的基本操作三姐已教得差不多了,却忘了教他要怎样抢红包。除夕晚上,家族群怕新进群的公公年岁大,反应比我们慢,特意改了抢红包的规则,让每人都有一个红包可抢。可发了一长溜的红包出来,公公一个都没有抢,急得大伙儿在群里像进来了一百只鸭子般叽叽喳喳吵了半天,三姐还干脆录制了抢红包的视频。结果一大家子抓耳挠腮地隔着手机屏幕折腾了大半晚上,硬是没有教会公公这么一个“徒弟”。
别人教徒弟一对一都算是豪华版的了,我们家一群人教一个,还是失败的案例。
在连续六七人轮流发红包让公公单独抢的实际操作下,公公终于不负众望学会了抢红包,我们也如同打了一场胜仗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大姐时常说我们一回到家就像鬼子进村,逢年过节回家,除了将公公养的大公鸡宰来吃了,还大包小包的扛走。今年又怎会例外?春见自不必说,什么豌豆尖、花菜、厚皮菜、葱、蒜、红薯,只要是我们想要的,公公都笑着拿口袋叫我们只管去砍去装。
吃过晚饭大伙七手八脚地帮忙将所有厨具收拾干净整齐后,公公就站在门口一边帮大伙往车上搬大包小包的“战利品”,一边叮嘱我们路上注意安全。
透过车窗回头远远看着公公有些单薄、佝偻的身影一直站在门口昏黄的路灯下目送我们陆续离开,鼻子就隐隐有些发酸。
为啥呆在老家弹指间这一天就偷溜过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