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开始做噩梦了,循环往复。如果这世界上有鬼神的话,我希望他们可以帮我捎个话。
我所有的痛苦都源于20年前的那次意外,我用了整整20年也没能拯救自己。换句话说,翟松白白浪费了20年也没有将我从深渊里拉出来。有的时候我想一走了之,但更多时候我觉得我应该留下来,因为翟松要活下去,他必须活下去。
我记得我细细地跟橙子讲过我和翟松之间的故事,但我不清楚我具体讲了些什么,我偶尔会这样,很快就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
最近翟松又要带我去看病了,他说这是他新入职的公司的同事介绍的。社交是他的强项,他总是可以很好地掌握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攻破对方的防备心。
最让我抗拒的不是去看医生,而是填表格,每次会面之前都要填一沓厚厚的表格,真容易让人烦躁。翟松不能陪我进去诊室,所以等候厅等着。
这一次的医生是一个三十岁的年轻男人,长得还过得去吧,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谦和的样子让我产生莫名的信任感。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我就把填好的表格递给他,说:“诺,你要的判断内容。”
他笑了笑,接过我的表格,没有说话。
我在他的诊室里转了两圈,他终于开口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看你好像没什么太让你苦恼的事情。”
“嗯?你还没开始看诊呢,就知道我没病?”
“有两种情况,第一:你根本没病;第二:你病入膏肓,并拒绝治疗。我暂时认为你是第一种。”
“哦?好吧,那我就跟你说说我的故事,看看你是庸医呢,还是良医?”
“请讲。”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有个很幸福的家庭,爸爸妈妈疼爱她,同学、朋友亲近她。为了小女孩的成长,她妈妈辞去医院的工作,专心在家陪着她。小女孩为了不让妈妈失望,也很努力地做好每一件事。她妈妈希望她长大以后当个舞蹈家,她就拼命练舞,哪怕是受伤了也会坚持练。”
我看了一眼医生,他正观察着我,也许是担心我撒谎吧。
“在那段努力到感动自己的日子里,她认识了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哥哥。哥哥是新搬来的邻居,他父母的工作很忙,平时是他姥姥在照顾他。女孩的妈妈经常他们到家里一起吃饭,渐渐地,女孩和男孩的关系变得亲近了。有一天,男孩问女孩‘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女孩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没有人陪我吃晚饭。’男孩安慰女孩说‘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你吃晚饭的。’当时女孩并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男孩特别好玩。”
我有点不想说下去了,但是他还在认真地观察着我。
“在女孩七岁那年,她家里发生了火灾。正是要练舞的时间,她趁她妈妈不注意偷跑了,因为男孩跟他说等她放学的时候要带她去游乐园玩。女孩也常常去游乐园,但她只跟自己的妈妈去过,而且只坐过旋转木马,女孩很期待和男孩见面。当他们从游乐园回来的时候,看到楼下很多人围在一起向上看,女孩也跟着看过去,发现她的家里正浓烟滚滚地往外冒,她昨晚把一个红气球系在阳台了,所以她认得那是她的家。女孩听到那些围着的人在议论,她走过去问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有的人说那家的女主人以为女儿翘课跑回家了,刚好赶上男主人在家煮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煤气罐爆炸了。”
我盯着医生的眼睛,但他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继续说。”
“自那以后,男孩十分自责,他认为这是他一手酿成的悲剧,于是他把女孩带回了家里,一起生活。”我咧着嘴巴,向医生眨了眨眼睛,“说完了。”
“那你有没有......”
“没有!我想死,只是单纯因为我不想活着,但是死太麻烦了,所以我还活着。”
“嗯......”他依然不露声色。
“我们交往吧!”
“什么?”他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认真的。”
“你是我的病人,医生和患者不可以有感情上的联系。”
“我没有病,你知道的,所以我们不是医患关系。”
“我们见面都不到一个小时,你甚至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那就从现在开始认识吧!你好,我叫王纤纤。”
他好像完全被我的行为吓住了,看来还是太年轻了,遇过的患者太少。当然,我不算是他的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