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元宵,忆故人

今年的春节刚过完,没多久就迎来了元宵节,让人感觉虽然时间过得很快,但年味儿一直充溢着每个家庭,久久不曾散去。

估计是因为去年疫病的影响,春节和元宵节过得都比较冷清,只有自家人待在一起,所以对于今年,家里人都非常重视,也都庆幸没有亲戚在外地赶不回来。过年期间,亲戚们很热情都互相走动过了,到了元宵节还是只剩下了自家人在一起。

爸很早就起床了,他看着手机,里面都是亲朋好友发的“元宵节快乐”的问候语和图片,看到图片上的元宵的时候,他突然愣了一下,问我和妈今天元宵节,要不要买袋元宵回来,我和妈也都讶异了一下,因为爸的血糖一直不太稳定,我们家里平日做菜、买的零食、喝的饮料等等都会选择无糖或者少糖的,像糯米食物那是不会考虑购买食用的,更何况元宵,我们家已经好多年没有买来吃过了。

于是,我们问他,好多年没吃了,今天怎么想起来要吃元宵啦,他说今天因为没有亲戚来,他很放松,不用想着如何招待,所以在看手机里祝福图片的时候,看到了元宵,突然想起了他小时候第一次吃到汤圆的情景,虽然汤圆和元宵有区别,但他很想再回味一下,说着的时候,他的眼眶突然红了,我们觉得很奇怪就继续追问他当年的事儿。

那是在六十年代末期,爷爷因为曾当过国民党的缘故,全家人被下放到农村。在那个年代,每家每户都很穷,更何况是农村,不过每个家庭里的孩子多倒是常态,奶奶就是生了5个儿子,这要放在过去大户人家,一定是家族人丁兴旺的好事,可是在那吃不饱的岁月中,多一个孩子就要多一份口粮,在孩子成长的岁月中,只会雪上加霜。

爸是爷爷的第四个儿子,那年不过十三岁,大伯二伯已经能去上工,吃住都在工地上,爷爷奶奶因为家里的一些变故带着还年幼的小叔从农村回城了,而爸一人留在了农村的家中。那时候年纪小的孩子都早当家,可是再怎么说也是孩子,要想着办法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爸饿得难受,家里又没什么吃的,没办法就走了很远去找爷爷的朋友。

“张叔,我爸妈有事带着弟弟回城了,要过好几天,家里就我一人,能吃的我都找遍了,饿的慌,实在没法子,就厚着脸皮来找你了。叔,这几天,让我跟着你行吗?”爸用恳求的眼神望着那位他称之为张叔的人,随后,不顾自己脏兮兮的手拽着张叔的衣袖。

张叔看了看他消瘦的小身板、满身的灰尘和脸上的泥点子,叹了口气,把他领回了屋。

“你这几天就跟着叔吧,正好你婶子带着你弟弟这两天不在家,看你这瘦的。过来,我先给你擦擦这满身的泥灰。”

之后的几天,爸在张叔家虽然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不过至少有吃的,还有人关怀,他非常开心,非常满足。

很快到了爷爷奶奶要归来的日子,爸要赶回家了,临行前张叔带着爸去了一家很普通的小饭馆,但即便是这样,也是爸平生第一次进饭馆,张叔带他随意找了张桌子,坐定后让他等着,就去找老板了,爸好奇地四处张望,看到也就是几张普通的桌子椅子也就停止张望。没过一会儿,爸闻到一股从未闻过的香味儿,他看到张叔端着两个大碗走过来了,张叔将碗放到桌上,爸赶忙看向碗里,是四个很大的白色团子,看上去嫩嫩的、粘乎乎的,白色团子上还淋着带些米粒状的汤汁,一看就知道肯定好吃。

“呆愣着干嘛,快点趁热吃吧。”说罢,便拿起勺子舀起一个团子张嘴咬了下去。

“张叔,这是什么,这么软?”

“哦,对了,你肯定没吃过,这碗叫四色汤圆。汤圆是糯米做的,虽然叫四色,但是不是指汤圆的表皮的颜色,而是指这四个汤圆里面各放着不同的馅料。来来来,不多说了,快拿起汤勺趁热吃起来。”

爸早就饥肠辘辘了,耐着性子好奇完,赶紧拿起了勺子舀起汤圆吃起来,虽然每个汤圆个头大,但对于饥饿的人来说,很快就吃完了。张叔在吃的时候不停叮嘱爸,让他不要太大口吃,糯米食物太大口不容易消化。吃完了之后,汤汁也全部喝掉了,爸还恋恋不舍地舔了舔碗上的粘稠汁儿。

“张叔,这四色汤圆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爸很满足地笑着和张叔说。

“好吃吧,你吃出来里面哪四种馅料吗?”

爸愣神了,太开心吃没多在意,他想了想说:“我就记得有肉,嘿嘿。”

张叔怜爱地摸了摸爸的头说:“是有肉馅的,另外还有芝麻、桂花、豆沙的,肉馅是我让做的,汤汁是酒酿的,香吧!”

爸赶紧点点头,回味一把地舔了舔唇。吃完后,张叔去付了钱,爸看到他一共掏出了3块钱。爸得知这四色汤圆要1.5元一碗,惊讶地问张叔:“张叔,这四色汤圆这么贵啊,我们不如吃碗面呢,面就几毛钱。”

张叔笑着看着爸说:“你难得来张叔这一趟,叔这几天也没让你吃好,带你小子尝一尝这没吃过的美味儿不好吗?谁没吃过面条!你就说这四色汤圆好吃吗?”

“好吃,好吃!”

“那不就成啦,等以后叔有钱了再带你吃哦。”

“叔,等我长大了,赚钱了,一定会带你吃比这更好的。”

之后,张叔将我爸送回了家。

爸回忆完了对我说:“那时候日子真是苦啊,1.5元,是多么奢侈的消费啊,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你张爷爷手里的3块钱是家里仅剩的钱,他和你爷爷也只是泛泛之交,能带我那么好,我当时真的很感动。不过,你爷爷说,他一直相信自己是有能耐的人,为了生活,他总能赚到钱维持家用,所以当时他除了对我真心的关爱愿意付出外,对他自己充满了信心,相信钱用了还能赚回来。很可惜的是,到我们全家回城了没多久,他就因疾病过世了,没能赶上改革开放好时代,也没能等到我有能力请他吃顿好的。”

看着他感慨又遗憾的神情,我不禁莞尔,赶紧依言去超市买了好几种不同馅料的元宵回来,当下了四种不同馅料的元宵端给他的时候,看着那不似汤圆般略显小巧的元宵,他依然很欣喜,趁热吃下,随后感慨地望着我和妈道:“嗯,还是没有当年的那个味道好,不过,想想现如今不愁吃喝的日子,在元宵节和最爱的家人在一起,我很满足了。”我和妈也一人端着一碗元宵,朝着他微笑着。

晚间,爸打了个问候的电话,询问之后才知道与他通话的是他那位张叔的儿子,我也才知道原来我从小喊的住在外地的那位张叔是今天爸说的故事中张叔的儿子。爸是一直和他家有往来的,感恩的心,不曾从爸的记忆里抹去……

爸望着明月自语道:“张叔,今天是元宵佳节,我吃着元宵回想当年的那碗美味佳肴,味道是差很多,不过幸福感是一样的。现在大家都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您的全家也很幸福,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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