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之水,白石凿凿。素衣朱襮,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扬之水,白石皓皓。素衣朱绣,从子于鹄。既见君子,云何其忧?
扬之水,白石粼粼。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
这是一首告密诗,涉及到晋国一桩长达六十七年的政变——史称“曲沃代晋”。
周朝实行分封制和嫡长子继承制。周天子是天下共主,是“大宗”,各姬姓诸侯国为“小宗”,效忠王室。在各个诸侯国内,君主是“大宗”,卿大夫为“小宗”。小宗服务于大宗,这是周朝王室稳固的基础。
晋昭侯元年(公元前745年),封自己的叔叔成师于曲沃,号称“桓叔”。曲沃(今山西闻喜县东北)比当时晋国的都城翼(今山西省翼城县东南)还要大,犯了忌讳。加上桓叔善于笼络人心,很快,身为“小宗”的桓叔一派,逐渐势大。虽然分封之际,桓叔已经五十八岁了,可他对自己的未来规划得却很清楚——取代“大宗”,成为晋国的主人。
晋昭侯七年(公元前738年),昭侯身边的大夫潘父,与桓叔密谋,准备里应外合,除掉昭侯,让桓叔成为晋国的主人。结果,晋人对桓叔的僭越之举,大为不满,击败了桓叔的军队。桓叔只好退回曲沃。潘父随即被杀。
本诗所涉及的内容,正是潘父与桓叔密谋代晋,被知情人看穿。他想通过这首诗,告诫国君可能发生的危险。
自晋昭侯起,身为小宗的曲沃一派,与晋国嫡系长期对峙角力,历经曲沃桓叔、曲沃庄伯、曲沃武公(也就是后来的晋武公)三代,终于灭掉了身为“大宗”的晋国嫡系。期间,五位国君(昭侯、孝侯、哀侯、小子侯、晋侯缗)丧命,一位国君(鄂侯)被驱逐,八个诸侯国和周王室都牵涉其中。
讲完了故事背景,再来看诗。
第一节,“扬之水,白石凿凿。素衣朱襮,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河水缓缓流,白石光亮洁净。白衣红领的大臣,跟随(桓叔)从曲沃奔赴疆场。见到了桓叔,怎么能不令人高兴?
第二节,“扬之水,白石皓皓。素衣朱绣,从子于鹄。既见君子,云何其忧?”河水缓缓流,白石明亮干净。白衣红袖的大臣,跟随(桓叔)从曲沃奔赴疆场。见到了桓叔,还有什么好担忧?
第三节,“扬之水,白石粼粼。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河水缓缓流,白石闪闪发亮。我听到了起事的命令,不敢告诉他人。
扬,缓慢的流水。《诗经》中有多篇以“扬之水”命名的诗,内容各异。《王风·扬之水》讲的是戍卒思归不得之苦,《郑风·扬之水》讲的是忠贞女子对丈夫的安慰与叮嘱。
凿凿,鲜明。素衣朱襮(bó),素缯的内衣,红边的衣领,这是当时诸侯的衣服,大夫这样穿着,实为“僭越”;此处暗指潘父有不臣之心。
从,随从,跟随。沃,曲沃,地名,在今山西闻喜县东北。既,已。君子,指曲沃桓叔。云何,如何。皓皓,洁白。绣,刺方领绣。鹄(hú),同“皋”,即曲沃。其忧,有忧,忧愁。粼粼,清澈,水清石净。命,命令。
诗以“扬之水”起兴,描绘了河水清澈,缓慢流动的优美风光。然后话锋一转,提到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危险。提醒他人,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一场阴谋正在酝酿。前面两节,参与密谋的主角们,正在联络人马。到了第三节,了解情况,又忠于晋昭侯的“我”,不敢大声说出,只好通过这首诗,隐晦地向晋昭侯告密。
诗经专题第116篇,总第116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