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禾是我初中到高中阶段,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
之于性格内向,不善言辞的我而言,她一直是一个矛盾的存在。
初中初识,第一眼,我就很羡慕。
长到腰际的头发,自然地绑在脑后,一双爱笑的眼睛,一张美丽的鹅蛋脸,性格也是那么好,和谁都可以玩得来。
而我,从小到高中,一成不变的齐耳短发,毫无特色的圆脸,架一副厚厚的眼镜,以及静到木讷的性格。
天蝎座的占有欲,学生时代就在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从陌生到成为好朋友,后来的我总是在“她最好的朋友是不是我”这件事上耿耿于怀,直到高中毕业。
学生时代的友情,有时又无法那么纯粹,又无形中掺杂了些竞争关系,有时女孩子间敏感多疑的心理又会生些间隙。
但是,毋庸置疑,她是我学生时代最好的一个朋友。我的眼光里只有她,甚至到了“如影随形”的地步。我依赖着她,也无形中模仿着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我看着她总是笑,对每一个接触的人,对每一件听到遇到的事,我看着她闪闪的笑容,觉得那笑真好看啊!于是,渐渐地,我也开始学着对待每个人每件事都笑一笑。最初,我很羞怯,只敢和对面的同学,老师快速对视一眼,然后微微抿一抿嘴角;后来,渐渐地,我开始敢直视着他们的眼睛,咧开嘴角,尝试着说一声“hi”。
而现在,毕业很多很多年的现在,笑容总是很自然的绽放在我的脸上,弯了我的眼角眉梢。见到陌生人,感到局促不安的时候,我会笑;和好友谈笑风生的时候,我会笑——
不知不觉,笑容成了我的保护色,或释放或缓解或掩饰我所有的喜怒哀乐。有时候,即使我并不快乐,好像下一秒眼泪要掉下来了,但是转眼间,我又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有一天,有个人说:“你笑起来很好看,因为你的眼睛会眯起来。”
后来,又有一个人说:“你笑起来很甜。”
我愣住了,又笑了笑,表示“感谢”。虽然从未言说,但在我内心深处,我明白,这是禾禾教会我的,虽然她很早就不再这样。
是的,她或许很早就不再这样。
大学毕业后2年,我去参加她的婚礼。她笑,但是那笑与我脑海里的那“闪闪”的笑相去甚远;她笑,但不再那么频繁,似乎因着“生活的琐碎”已稍显吝啬。
禾禾结婚真的算比较早的,至少在我认知里。我一直觉的,她是可以有很多追求者,纠结选哪个的那种晚婚型。
初中到高中,禾禾一直是班里很多男孩喜欢的女孩。生日时会收到小礼物,当我还因为戴牙套被班上同学取外号时,她已经为怎么处理男生的告白而伤神了。
高考结束的时候,禾禾和班上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恋爱了。
我知道的时候,偷偷在心里生气,因为我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我甚至难过到无以复加。
前段时间,闲来无事,看《花花万物》乔欣的采访。
乔欣表示,她和杨紫因为拍《欢乐颂》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主持人蔡康永略带质疑,如果杨紫在其他节目,被问到最好的女朋友是谁,答案也许就不一样。乔欣一下子就急了,说她把杨紫的访谈都看了,杨紫的回答就是她。蔡康永吓得张大嘴,感叹一句,太可怕了。
我看着频幕里,此时笑的像孩子一样的乔欣,这个喜欢独角兽的姑娘,乐了。
我点开杨紫和乔欣的百度百科。果不其然,杨紫是11月6日,乔欣是11月23日。一个就是天蝎座,另一个是只和天蝎座相差一天,差不多就相当于两个天蝎座了。天蝎座啊,强烈的占有欲,永远追求着唯一的我们啊。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禾禾。
可是,我知道,很久以前就知道。我和美美,不是杨紫和乔欣。
乔欣说,杨紫可以再认识很多朋友,但是他们只能是第二,第三,第四———,她必须是唯一。
但是,之于禾禾,我可能在她心里的位置,是连第五,第六,第七都不定有的。我知道,从认识到如影随形,我都清醒地知道。但是,在我心里,学生时代,朋友那一栏里,她是永远的第一,唯一。
后来,我遇到很多人。我对遇见的每个人,都释放我最大的善意,可是我的心里永远都在期盼一个“唯一”,一个我们都是彼此“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高考之于我,是一个——到如今谈起——都像一道伤口般的存在,隐隐作痛。但是,那时的我,只想远远逃离。
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北方,离家乡,离禾禾,离禾禾的大学都很远。我开始一个人的大学生活。
我的性格,现在想起,真是表面很乖,内在逆,也许还有一丝决绝。
我要的唯一,如果没有,那我就不要了。
我们有一些联系,我们慢慢很少联系,然后是不联系。但是,其实也许从来就很少。
大学的第一年,10月的哈尔滨,就飘雪了。作为南方人,我围着厚厚的围巾,站在食堂门口,看着漫天的飞雪发着呆。
脑子里却回想着前一天晚上,一个从初中就喜欢并一直不曾放弃追求美美的男同学的话,禾禾和班里的那个男孩子已经分手了。
一片雪花轻轻飘落在我的眼皮上,我觉得心里都凉了。
我的头发终于人生当中第一次长到了可以触到我的脖子,我其实,一直想留一头像禾禾一样的长发。
有一片雪花粘在我的鼻尖,我感觉心里又是一阵凉。
我总是听别人说起这些东西。也许有些东西,终究不可能回到最初了。也许,最初也不过是我以为的“最初”。
我们不再是同桌,不再是前后桌;我们不再是室友,不再是上下铺;我们不再是需要做同一辆巴士一起回家的小伙伴。我们之间,曾被同学们戏谑“以为你们是同性恋”。我那时特别开心,好像那是一种证明,证明我和禾禾真的是最好的朋友。但是,那也许,只是因为,我一直只依赖她。
《老友记》第一集有个片段,我第一次看,觉得无比辛酸。罗斯走不出婚姻失败的痛苦,总是回忆起已经和同性恋恋人双宿双飞的妻子卡罗的细节。他和朋友们说,希望每个男人只有一个适合他的女人。可是他的朋友们,却觉甚是可笑,无法理解。
那一刻,我觉得也许我的择友标准太高了。我决定放弃,我不再去执着要一个唯一的“最好的朋友”了。
于是从大学开始,我性格里的冷淡面逐渐显现。很少打电话回家,很少像同寝室的室友们一样,和自己的父母,朋友分享着每一天的喜怒哀乐。
我把想说的话,写在日记里,写在QQ上。
很多时间我去图书馆看书,有时会漫无边际地在学校的联通广场转圈圈。课少的时候,就花很长的时间坐94路公交到中央大街。有一年夏天,我心血来潮,从火车站一直走到学校,走了很久很久。这些时光是闲散的,但是它们治愈了我,让我完全脱离了那时“寝室里复杂的人际交往关系”,也让我不再执着于一些东西,我没有再长久地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些让我高中时代无比压抑的情绪,我想我要学会释然。
当你不再去特别想要拥有一个唯一的东西的时候,你不会觉得痛苦,妒忌,在求而不得中反复煎熬。
当然我知道禾禾永远不缺喜欢她的朋友。
大二的时候,忘了是谁,可能还是我?应该是我吧,给她打了一次电话。然后,知道禾禾又有了男朋友。
大三的时候,还是那个男朋友,她已经交付了所有的真心。时间太久了,可能还是我打的电话。那时,我在准备考研。
大四的时候,还是那个男朋友,她是应该直接工作了。我还是不记得是谁打的电话。多半还是我吧。那时,我放弃考研了,准备工作了。
然后,我们毕业了。中间没有再联系。工作让我无暇他顾。
某一天,我突然被拉进了一个微信群,里面是我们高中同一宿舍的室友。于是我收到禾禾的结婚邀请。新郎呢,就是那位大学同学。禾禾说起他们之间,她才是主动的一方,她喜欢他的“话不多”,显得“酷酷的”。那个追了她很多年的男孩子,这么多年,也终于放弃了。
我看着群里面,你一言我一语地,我有点恍惚。似乎我们都从未分开过,但其实已经高中毕业很多年了。有的人,我甚至毕业后就没有再见过再联系过。我到底是无法假装很熟稔,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以前会和禾禾说很多很多,但那到底只是以前,我所有的热情只能放在我认定的那个“唯一”的人身上,她是唯一,所以是不同的。
禾禾的婚礼在老家,我请假回去了。那是第一次请假,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这种每天在公司自动加班到晚上12点的“乖孩子”,竟然请假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我想,毕竟她是我高中唯一的最好的朋友啊。虽然,她永远不知道。
其他几位以前的室友也来了,她们都说我变了很多。我笑笑,其实还是害羞,还是不善言辞。
我坐在酒席中,看着禾禾。高中毕业后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她。她化着很浓的新娘妆,新郎果然像她说的“话不多”。她带着新郎敬酒,说话也很“知人情世故”,她是个地地道道的“新妇人”了。
我看着她,第一次觉得陌生。
我低头看看自己,我穿着的一件短袖白T,中间印着一只小动物。我的头发也剪得又只到耳边了。我好像又是那个和她坐在一起,上数学课的时候,偷偷抢走她桌子下面言情小说不让她看的姑娘。可是,抬头,禾禾穿着大红色的新娘服装,在人群里穿梭,招揽宾客。她的手挽着新郎。
桌子上的菜都凉了,我吃不下。我找不着她家的路,到得有点晚了。好像,总是这样,不断地循环。
婚礼上的相聚,成了最后一次见面。后来,我们偶有联系,她有孩子了,为工作烦,然后我们就几乎没有联系了。生活总是一地鸡毛,自顾不暇。
但是,我总会想起初中第一次在寝室里见到禾禾的情景。
那个美美的女孩,那个让我学会“笑”的女孩,那个我心里曾经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祝你永远幸福,祝你永远都有人爱,被人保护。
我心里曾经唯一的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