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着写个故事。
周围的人称呼他老杜。
向大家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宁飘飘,在一家大型央企工作。老杜是我刚到这家企业时的主管领导,那会我22岁,刚毕业,老杜也才30出头。
90年代末期,国企经营不是特别景气,因此政府开始甩包袱,鼓励国企上市融资。我们公司的领导有政治敏感性,因此很快响应号召,决定将集团公司全系统所有下属企业业务重组,打包上市。老杜就是在这个背景下,从南京,追随着他的老领导来到了京城。
那是99年的事。据老杜说,他不是特别情愿过来,老婆孩子都在南京,小日子过得挺好。但是他的领导被北京这边大领导调了过来,负责上市的具体事宜,新来乍到,干活总要有几个顺手的人,因此,他和另外几个南京分公司的人随着老领导过来了。
新组建的临时部门,叫做重组办公室。这个部门是个临时部门,从全国各地很多个分子公司抽调了很多业务骨干,和部门领导一起筹划执行上市的所有事宜。
“重组”,这个词儿乍一听起来很新鲜,没有专业背景的人,恐怕不容易理解这是个什么意思。我也是后来才清楚的:就是将整个公司所有的业务按照上市公司的要求重新梳理,把所有家底儿盘一遍,组建新的股份制公司。
这个事说着轻松,做起来可不是那么回事。因为我们公司是一家全国性的特大型能源公司,在境内外有百十来家各种形式的分、子公司、联营公司。国内的很多公司由于其国企性质,又存续了很多年,公司有企业办社会性质,下属医院、学校、物业各种附属设施若干,其中任何一家分子公司单独拿出来,都可以算得上是特大型企业。所以把全国那么多家公司所有的主业、副业、三产各个资产负债要素,按照上市公司的要求逐一清理一遍、分门别类统计清楚,事后看来,实在是一件让人想起来头皮发麻的事。整整半年,重组办这个临时机构所有的人员轮流昼夜值班,应对突发事件。半夜鸡叫的事(大领导临时发通知给下属企业,安排各种突发工作,而且都是急事),几乎每天都有发生。后来知道下属企业有两个同事就是在那个特殊时段,因劳累过度而猝死,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这么大的集团式国企上市,在沪深两市是第一次,这实际上是一次特大型国企改革的尝试。国务院和证监会都非常重视,政策上支持,在程序上又非常严格,因为这次操作成功与否,等于是为后来众多的国字头企业提供了一个改革的范式。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在不断的摸索中完成的。事后看来当时做了不少无用功,但是所有这些努力在当时都是是避免不了的:无数个方案被推倒重来。
可以说,从南京和全国各地抽调过来组建新公司的张总和几十个老杜们是临危受命。在方案不确定,没有任何现成经验可以参照,而且走一步看一步,开山铺路,遇水架桥这样的艰苦条件下,他们扛了过来。
带着美好的愿景,所有人几乎忘我的投入工作。大干将近两百个日日夜夜,集团公司终于在伦敦、纽约、上海三地同时挂牌上市。这在国内尚属首家。尽管股票上市当天就跌破了发行价,并且三年之后市值跌去了将近一半,但是作为一个在中国资本市场里程碑式的事件,还是让我们为之自豪。
我至今觉得那是我度过的最充实的岁月;那时候年轻,天真,以为自己在与一群有梦想的人同行。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加班熬夜、一起疯狂的K歌、泡迪厅,一起傻傻的聊人生。
上市后的公司单独组建了各个部门,开始了正常的运营。老杜的辛苦付出得到了回报,他的处长职位终于被扶正 (一直以来都是副处长,主持工作)。
接下来,办理老婆户口迁移、工作调动,孩子在京入学的事情,一年半载下来诸事顺利。
我相信这个时候的老杜是心满意足的:南京再好,毕竟不如京城,定居北京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北京户口带来的好处,两件事最实际:看病就医,北京的医疗条件是最好的;孩子参加高考,北京的录取分数线最低。
一年后,又以成本价分到了房子。
至此,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