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书的那些年

为什么要读书呢?从我懵懂知事开始,直到现在上大学,在我人生的无数个阶段,听到许多人给我的无数种答案,而我在每个不同的读书阶段都怀有不同的信念来说服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读书。

我出生在农村,我爸职中学历,我妈高中学历,据他们所说在他们那个时代学历并不算很低。毕业后他们都曾经当过代课老师,再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他们都离开了教师岗位,一个成了工人,另一个做回了农民。我爸妈对我和我姐的教育可以算得上是放养教育,只要期末能考好成绩就行。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开明,而是我爸说他当年上学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所以我想他们大概也不知道该如何教育孩子。

我的启蒙

第一次学写字是我爸教我写自己的名字,具体场景早已模糊,只记得当时初初学会写字内心满是成就感。虽然和读书无关,但这是我识字的开端,此后断断续续磨着姐姐曾教过我一些字。我看过的第一本书是在亲戚家哥哥的一本漫画书,巴掌大小,当时还不识字也看不太懂,见我实在新奇那个哥哥大手一挥让我带回了家。后来这本书去了哪里早已不得而知,但在它失踪前我还是没有能力看懂它。大概是因为一直没能看懂,又没有人给我讲讲书里到底有什么,而后我就渐渐失去了兴趣。

再后来我爸给我买过两本少儿版唐诗,在我上学前我曾背过很多古诗,当时年纪太小,也没有人给我解释过那些诗句都在写什么,只是机械的背着那些发音而已。为什么会坚持下来呢,大概是因为背完会有人说一句真棒。

小学

小时候的我姑且算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吧,但是受条件限制,并没有什么可以读的书。父母并不会给我买课外书,在他们的认知里,书只分为两种,语文、数学、科学等等学校里的教科书和练习册以及其他书,前者是正经的学习,后者则是闲书,大概和看电视剧没有什么不同。偶尔同学的父母给他们买两本书带到学校,那是小孩子的一种炫耀,并不是为了读书。因为村子很小,每个年级的学生很少,我这一个年级尤为少,我升入一年级的时候只有四个人。一个老师带两个年级,两个年级的学生左右分开,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左边的黑板给我们讲完,右边的黑板给更高的年级讲课。当时好好学习,大概是因为考第一爸妈会夸奖,老师会夸奖,亲戚也夸奖,虽然四个人的第一着实也让人哭笑不得。那时候上学可以说真的是混过来的,一天又一天,大概除了学会算数,学会了识字其他的什么也不会。那时候没有书可以看,就会看姐姐的教科书,尤其是那些有故事的文章,便格外有兴趣,如此反反复复,教科书我也翻了很多遍。那时候为什么想要学习呢,爸爸总是说好好学习,以后才能当官,才能赚大钱,接着就是某人的事例,那时候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读书好就会有钱,我可以吃我想吃的,穿我喜欢的衣服,小时候就是如此简单,我曾无数次幻想我穿上那种高级礼服,有着无数人的艳羡。

五年级的时候,因为妈妈上班,我被送去了寄宿学校,当时这种寄宿私立学校风头正盛,从此到高中毕业辗转于不同的寄宿学校。如今反过头来看,我并不支持让孩子在太小的年纪。转入新的学校,很多老师对着家长夸赞我们这里的学生自理能力强,我不知道这种模式是不是真的提高了学生的自理能力,但是从我对当时同学的观察,尤其是小升初曾经榜上有名的那些同学来看,他们总让我有一种后劲不足的感觉,竞争力并没有很强,这是我迟迟想不通的。来这里上学的主要两种人,一种是我这样家里没有人能够照顾只能送来寄宿学校,另一种是家里稍微富裕一点觉得自家孩子也该上个私立学校。

在这里上学的一个好处便是班里的小男生的课桌里总是有各种书,在每天安排满满的课程中每天的最幸福的时候便是午休,可以借一本别人不看的书带回宿舍。那时候的午休基本不睡,全用来看这些杂七杂八的故事书了,虽然现在已经很难想起当时读了什么。但是在这里也有了很多不好的习惯或者叫毛病。不得不说,这种私立学校的老师水平并没有很高,老师站在讲台上像个市井妇人对着学生开口大骂的比比皆是,当时并不懂这样不好,老师在台上骂,我们就在下边听着,开始还战战兢兢,后来就逐渐麻木,我甚至都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骂出那些脏话。大概是因为老师的工资和学生成绩直接挂钩,不同的老师就像在竞赛谁下课更晚,常常去了食堂打饭的阿姨已经快要收拾东西了,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那些考试排名靠后的学生,被老师叫到讲台前趴在桌子上打,错一道题打多少下,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个男生,打得太多了忍不住用手去捂,老师也只是淡淡的说“放下去,不然连手一起打”。还有一次一个老师说“上节课在x班打得太多手上起水泡了,你们谁给我抡棍子”。当时看的太多了以至于逐渐麻木,而有些同学大概也是被打得太多了也逐渐麻木。每次回想起那个学校我首先想起来的都是老师站在台上骂“不要脸……你爸爸……”。

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对我未来影响非常深远的同学,彼时她常年盘踞第一宝座,而我便是千年老二。开始我们并没有在一个班级,后来他们班主任离职,新的班主任迟迟不曾上任,她直接找到了校长办公室调入我们班,在我看来这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但也承受了不少非议,有一段时间都有人叫她叛徒。在她身上我学到了很多,我曾模仿过她笔记,后来也练得一手不错的字;我是一个对诸事并不是特别上心的人,也是在她身上学会,关于学习的每一件事都值得认真对待;关于考试,我从她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个本事大概就是会的东西基本不失手,虽然我学了很久很久。这两年的学习我很难说是好还是坏,认识了一个重要的同学,而我着实也过得不开心。小时候我是一个很活泼好动的孩子,但是小学后两年的寄宿生活让我变成了一个过分安静的孩子。当时的我总觉得是和外界脱节的,有时候看到人并不知道要和他们说什么,大概也有不少人会在背地里说我学傻了吧,这好像是我们这些私立学校出来学生的通病,一直到我上了两年大学才有所改善。

初中

初中,我依旧读的寄宿学校,因为我还想上高中,上大学。某种程度上当时的我们如果没有进入两所私立高中之一,大概此生就与县一中无缘,更不要提上大学了,我们的上升通道仅此一条而已。作为河北学生,基本都受过衡水一中的荼毒,这种荼毒不仅在高中,有时候初中就触摸到边缘,比如我。初中学校号称效仿衡中,全封闭半军事化管理。除了在跑早操的时候没有让我们背书,大概是因为没有灯,其他的至少形式上是学了个有模有样。入学前剪了绑了两年的头发,学校的硬性规定,哪天老师看你的头发不合格随手就会拿起剪刀咔咔两下。教导主任每次看到学生走在路上慢慢悠悠的走着都得大喊一声“跑起来,跑起来”,每次去食堂吃饭,时不时会有教导主任在旁边大喊“快点吃”,每次吃饭回教室,班主任总会掐点站在教室门口和那些回来晚的同学好好谈一谈。老师把每天的时间安排的很满,精确到每一分钟,基本没什么私人时间,曾经在宿舍看意林杂志被老师没收教育后再也没动过看课外书的心思。按照老师们划定好的路线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没有喜恶,在所有的学科之间求取平衡,只求边际效益最大就好。

初中遇到了我最喜欢的一个老师,他教我们物理课,个子不高,很瘦,我们常常暗地里说马老师看起来像个小痞子。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口算永远比我手算还快还要准,思路非常清晰,我能找出无数夸赞他的点,但我不喜欢他抽烟。他常常在带我们上晚自习的时候发张卷子,然后他在讲台上坐得太无聊了,找我去前面聊天,大多还是和物理有关,但是超出课本范围。他有时候喜欢找我一起讨论解题方法,尽管他带另外一个班的班主任,他却经常找我帮他改卷子,他是一个让人毫无压力的老师,也是一个让我觉得特别聪明的老师,他很不一样。那时的我是一个过分安静的孩子,不喜欢和周围人闹腾,学习成绩也还可以,所以三年初中位子也没怎么调过,倒是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乖巧可爱的妹子,高冷傲气的学霸,调皮捣蛋的男同学都见过。几年下来只有一个男生一直没调开过,我们两个达成了他抄我数学作业,我不交英语习字的革命友情,后来上了高中再也没有联系过,直到大学毕业才再次见面,吃饭时他突发感慨我们已经认识11年了,原来已经是那么遥远的事情了。

中学时老师苦口婆心的教育,总喜欢给人画张大饼。班上有同学早恋,班主任会说你们现在才哪到哪,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有人消极怠学,班主任会说不好好学习也得读个大专吧,但你这样可能连高中都没得上啊。时不时重复一遍,你们这一届有6000考生,一中正常录取600名,还有四百个名额能有通知书但是要额外交钱,剩下的就看家里关系硬不硬了。而后时不时给我们描述一下高中的美好生活,学校更大了,氛围更轻松了。当时的我确实被说服了,迫切想要逃离这个学校,天真的以为好好学习以后就会遇到更好的人,遇到更好的人我会有更好的生活,可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些人再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我还是坚持下来了。

高中

在一个贫困的县城上学,教育资源是非常紧缺的,如果没能够争抢到一中入校名额,基本就等于只能去读专科。我是这场战争中的幸存者,而在众多亲戚中我这一辈十几个孩子中幸存者只有三个。高中读的实验班,可以说我们班的任课老师可以说是全县最优质的的教师资源,他们给我打开了新的大门。

作为一个公立学校,它能够拥有最优质的教师资源,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硬件设施环境。教室里没有暖气,只有在教室最后边的墙上挂着一个加热器,我是一个极度畏寒的人,每年冬天坐在教室里,里面穿着三件毛衣,外面套着羽绒服,可我的手依旧是冷的没有知觉。那时候宿舍和教室里没有电扇更没有空调,每年暑假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学校补课,我是一个不怎么怕热的人,却清楚地记得大二暑假放假前夕,因为炎热辗转难眠,每到夏天晚上洗完头发一直到第二天都早上都不能变干,有一天暴雨来临前午后的教室里一片烦躁,那是我第一次因为天气炎热而无法继续做题,隐隐伴着头疼恶心,时隔多年我依然能够记起那天老师也很无奈的表情。

但是这些并不妨碍我们曾有非常可爱的老师。最喜欢的依旧是物理老师,是不是所有研究物理的人都这么有魅力呢?如果说初中的物理老师像个聪明却又待着痞气的坏小子,那高中的物理老师更具是温文儒雅的学者风范。非常温柔的老师,写的一手好字,总是执着的把图中带电粒子的轨迹画的十分圆满,他喜欢科技,也是唯一一个用多媒体给我们上课的老师,也是他给我们讲关于苹果手机,关于乔布斯,关于那些国际学校的孩子是如何上课的,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苹果手机与乔布斯。高一的英语老师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他上课从不是罗列单词知识点的讲课,每次都是同学一条龙读按顺序课文,而后他随兴开始讲解,知识点很密集,上课从来不会走神,他的“0k,next”总是让我们注意力非常集中。他也会给我们讲在加拿大定居的弟弟,还有在伯明翰大学留学的女儿,那是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听到国外的生活。语文老师是个很博学的人,就是一手狂草让人抓狂,他儿子在清华学计算机,不只是当年就是现在提起仍然让人艳羡。大概是书读的太多了,总觉得他身上有着传统读书人的那种傲气,常常毫不留情的教育我,你啊就是读书少,也时常在课堂上说要多读书,厚积薄发。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有意识的读书,那时候每个月四五百生活费,除去一日三餐,水果,文具,省一省还是能够买书的。学校的旁边开了不少书店,周日下午最后一堂课不上,没有其他事情经常去书店看书,只看不买,大概我这样的学生有很多。那时候为什么开始读书呢,功利的想法大概就是某天写作文时,恰到好处的写上一个高深莫测的话,那时候并没有人推荐什么书更值得一读,读过很多快餐类的杂志,真正的名著也读过一些,只不过名著步子跨得太大,很多都是耐着性子读,真正能领悟的还是太少,可能唯一值得称赞的就是耐着性子读完了红楼梦。

高中时我变成了一个存在感比较低的人,一方面在实验班成绩中等确实不算突出,另一方面这样普普通通的成绩让我很有安全感,父母不再过分关注成绩(后来才知道他们其实很想问,只是怕我压力大),一个成绩稳定看起来还很乖巧的学生老师不会讨厌却也不会过多关注,每次考试后班主任总是一批一批的找人谈心,而我确实很少被找过,我喜欢这样不被关注。那时候的班主任总是一遍一遍的给我讲述那些从这里走向清华的学长学姐,然后不停的灌鸡汤,那篇《凭什么上北大》当年也被读了一遍又一遍。那时候对考大学的概念还很模糊,父母老师总是耳提面命要考好的大学,但我对什么是好的大学没有一点概念,一直到高三前我都不知道我能考一个什么样的大学。那时候只想平平静静考一个还不错的大学,找一个还可以的工作,可是我对什么是还不错,什么是还可以一无所知。上完高中很多老师提起我都会说那是一个踏实刻苦的孩子,我不知道很多年后我是不是又成为了一碗鸡汤,但我知道那些老师大概是真的不太了解我。我是一个比较懒的人,大部分事情我都喜欢用70%的精力做,看起来刻苦,大概是因为沉得下心,但比起那些真正刻苦的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努力但不够用心。高二,学校组织我们去清北参观,回来后无数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想要考清北,当时的同学从清华带回来一罐土,让我哭笑不得,尤其是我们在一个每年能不能有人考上清北都很难说的高中,我们的头上还顶着一个衡水中学。我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不会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我依旧喜欢用我70%的精力做事情。

事情出现转机是从高二那年高考结束第二天,我们回到学校循着那年高考生的时间表,我们考了那年高考卷。考完只有一个感觉,难,难得让我开始怀疑人生。总分不到500,理综不到200,真的是让我哭笑不得,而那年是十年以来第一次一本线低于500分,那时或许才是我真正意义上思考我要去一个什么样的大学。几天后,一个曾经的考入清华的学长被请来和我们交流,和高考有关的东西很少,更多是他在清华的生活。我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高三,大家都会像是被打通了什么开关,开始知道要为高考努力。从早上五点半起床,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入睡,我的生活像是进入了固定模式,每天盘算着自己能考多少分,却没有像很多其他考生那样给自己一个梦校,一方面不知道自己水平在哪里,另一方面对于那些大学知之甚少。一方面攻难克艰,另一方面扎实基础,每天在那些卷面上盘算哪些可以放心,哪些可以争取,哪些可以战略性放弃,不断优化做题的方式,就像是一个程序测试员不断的debug。长时间全身心投入让人筋疲力竭,常常课间十分钟都能够让我睡一觉,有时候实在困倦早饭趴在桌子上睡半个小时,同桌帮忙带饭。高三的考试突然增多,从月考到周考再到一周两次考,在源源不断的试卷中,在考试、出分、改错中,大家的神经被拉紧,稍不注意自己就被甩下,见过很多姑娘几近崩溃,在宿舍抱着我嚎啕大哭,而我想要安慰语言却又如此苍白无力,想说一切都会过去的,可是我知道我们面临的是现在可能熬不过去,熬不过去就死在了黎明前,而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读了这么多年书不能一无所有。那时候的我像学长说的那样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封装起来,尽量宠辱不惊,情绪没有太大波动,即使偶尔失利也拼命安慰自己没关系,后来不知道是习惯还是麻木,把老师推荐辅导书上的题刷了一遍又一遍。身边所有人都说我心态特别好,只有我自己知道嘴里的口腔溃疡一波又一波,有时候牙龈或者上颚红肿无法咬颌,随后而来的就是胃神经官能症,每次考试吐得天昏地暗,常常一连几天吃了就吐,有一次感觉浑身脱力已经不能正常坐在凳子上,拿着笔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只想着老师快把卷子收走吧。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边想着快点考吧,一边又想着别了吧。高考两天依旧在住校,作息和平常也没太大差别,走进考场依旧很平静,好像那不是高考。考完最后一场外边在下雨,雨很大,没有带雨伞就这样走回去了,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后来再回想关于考试两天就像是失忆了,那天晚上回家我已经想不起来做了什么题,而我也没有对答案,安安静静等待考试成绩。

大学

上大学算是一个比较大的转折点。后来好多人说我高考发挥超常,但我自己觉得正常,反而是当年班里的学霸好像有点失常。进入一个大城市,身边的同学变得丰富起来,各种活动也逐渐丰富,学习不再是我们唯一的核心。一切都在变好,有了更好的环境、更好的资源、更多的机会,好像理所当然的我们都应该成为特别优秀的人,时刻准备着接受别人“你们也不过如此”的眼光。

现在回想,如果有机会对当年进入大学前的我说点什么,那我一定会告诉她“别浮躁,去做你喜欢和擅长的。”

进入大学,生活就像断层一样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五彩斑斓,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像遥不可及,人在经历着欲望的考验。这个园子以自由著称,种种行为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的包容,有人说人生奋斗的终极目标不就是自由吗。这句话我是认同的,但是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往往忽略自由应该是我们人生奋斗的结果,而对于我这样一个一直被家长,被老师束缚着的孩子,突然如其来的自由却让我手足无措。束缚往往意味着还有一个标准,以前是成绩,以后是工作或者其他,虽然不知道好还是不好,但它确实给我一个前行的方向。但那时的我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只船,曾经一直引航的灯塔不见了,大洋足够辽阔无论选择哪个方向都可以,一路向东也许抵达自由土地,一路向西或许还有古老的文明,然而那时的我并没有罗盘在手,更不知这个方向走到最后我最终会走到哪里,我想应该有不少人到了某个阶段多多少少都会经历这些。

我们这些孩子都是听着同一个谎话长大的“等你考上好大学就可以随便玩”,在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人就像猛地松了一口气,除了奔走在不同的饭局聚餐之外,我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以前放假从早开到晚的电视也是去了吸引力,生活失去了重心。那时候我开始接触网络,找到了当年新生群,开始了解这个学校,读了很多前辈写给我们的文章,大多已经记忆模糊,唯有一句话记得非常清楚“我们认真学习这么多年,不应该是为了有一天不再学习”。后来想着开学有英语分级考试,那就学英语吧,彼时还不知道什么是托福,什么是雅思,刚刚接触网络,甚至打字都不流畅的我,更不会运用网络寻找适合自己的资源,于是我把高中英语单词又背了一遍,想要看英文电影却不知道去哪里找,后来想想那时候还真是傻。而这些在日复一日的大学生活中逐渐淡去,那个暑假也很少再被记起。

我们那时候没有辅导员,只有一个开学见过一面后来再没有出现过的班主任。学生会的学长学姐带着我们接触学习关于这个学校的一切,那时候我还保持着每天六点起床的习惯,学长笑着调侃你还不适应这里的作息,后来每一次在专业教室里通宵我都会想起那个学长的话。那时候还没有换专业,每周都要泡在实验室里做实验,上高中的时候我曾经认为自己对于学化学大概是有天赋的,毕竟我从没有用课下时间学过化学,而我化学成绩一直都还不错,而在大学的第一节化学课就让我否定了这个想法,那时候做实验还是和化院竞赛保送党一起,每次试验结束还有讨论,那是第一次如此直白的感受到智商碾压,或许也不是智商碾压而是知识储备量的碾压,在化学方面可能差了一个马里亚纳海沟。总有那么一些才子恃才放旷,不知何时自己就会受到攻击,那时候的实验课是我最不喜欢的课程,当没有旗鼓相当的实力时,辩驳就会无力。那时候有一句话形容我们,以前别人提前你看某某,舞蹈跳得真好,我们安慰自己,没关系我学习好,而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这唯一的优势。还记得上游泳课期末测评,老师讲以前一个姑娘因为没有拿到A迟迟不肯上岸,哭着和她说拿不到A就一直游,有时候84和85的差别就是让人无法接受。那时候上思修课专门有一门课关于珍爱生命,在以前这句话对于我而言和多植树多种草一样,政治正确,却好似没什么实际意义,直到上完那堂课,我仿佛才在现实中触摸到它。几年后男生换宿舍,他们讨论搬去哪个楼,有人说X楼有人跳过楼风水不好,有人笑着说这样算学校没什么楼可以住了。

一年级的我们最重要的活动就是129合唱比赛,从国庆假期结束,学院就开始组织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如此直白的感受到身边的人如此多才多艺。负责人是一个学姐,分声部的第一天她给每个人发了一张简谱,在我一脸茫然中她调侃说你们这级乐理水平很高啊,是不是录取除了看高考成绩还要看有没有考十级。那时候想言情小说标配钢琴、小提琴十级,现在这么多行走在眼前的例子。那张看不懂的乐谱被我收在了盒子里,那段时间每周都会有两晚排练到深夜,那年我们没有拿到好名次。后来我常常想,成长的过程,或者说整个人生都是在挣扎着向上走,看着身边的人一遍一遍过滤,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被过滤。在这里我学会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与自己和解,接受我只是个平凡的人,别人虚妄的期望毫无意义的,事实上很大的可能我既不会年薪百万,也不会成为成为学术圈的顶级专家,也不会成为省部级领导,更大的可能性我会变成一个平凡人。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样是对还是不对,接受平凡的自己与拒绝舒适圈的界限在哪里,想要稳稳的幸福与家国天下的尺度又在哪里?但我现在秉持的观念是,不论如何选都没有问题,前提是选定就要坚持,左右摇摆只会让自己更加无所适从。

想在再去回想那时最重要的还是要能抗拒诱惑,彼时的诱惑不再是像中学那样想要和同学一起看言情小说,想要玩游戏,人就是这样奇怪的一种生物,好像上高中时心心念念的电视剧在高考完的那天对自己失去了诱惑力。我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同学,一相比我们就是两个极端,如果说我是佛系,那么他们就是将每一件事当成竞赛,事事都想做到最好,或者说事事都要最好。想要拿最好的成绩,申请最好的大学,进最好的公司,做最好的工作,成为晋升最快的职场新星,唯有如此才能证明自己依旧是那个最优秀的人。在金融行业异常火爆的今天,进入金融行业,有人因为兴趣,有人因为金钱,而我也见过有人单纯只是因为想证明自己最优秀,进最好的行业,拿最好的offer。在这个斑斓多姿的世界里,不同的人因为不同的理由大放异彩,这光彩太迷人,让人也想去尝试自己也能驾驭。年少的我们心性不定,能够一直怀着坚定信念的人很少,而我印象深刻的三个,一个一心想要学数学的小姐姐,后来转去数院,研究生又去哈佛专攻data science。一个从高中就以当大学老师,然后生两个女儿为理想生活的男生,后来去了剑桥,后来在他继续申请博士学位时曾经平静的说,能够申请到最好,没有申请到就回国当个辅导员或者做个学工老师吧。还有一个一心沉迷计算机的小姐姐后来去了互联网公司,快乐的过起了程序员生活。而还有像我这样的人并没有清晰目标的人,往往会顺着人流选择大多数人想要选择东西。

很多时候不得不说社会给我们的反馈就像是没有步入金融行业或者计算机行业仿佛未来就没有了希望,我不知道这是社会欺骗了我们,还是我们自己在欺骗自己。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自己想要做什么,选择这个专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逃避当时被实验支配的恐惧,后来我曾经无数设想如果当年没有逃开实验,现在的我在做什么,然而世上没有如果,一切就又变得没有意义。后来我多次设想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可我没有答案,我可以平静的接受命运给我的任何安排,随遇而安,却始终不能够勾勒出我心中幸福的生活的模样,就好像我对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热情,内心对任何事情都无法热爱,少年时最大的梦想是考上好的大学,离开这里,现在却会有一种离开这里,下一步我应该去哪里,每每这时就会想着我做的这些有什么意义。少年时翻来覆去写的作文我的理想,我写过很多职业,老师、警察、医生、科学家,这些职业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讲就像是一种政治正确,而那时爸爸妈妈对我的不断叮嘱是长大后当大官,挣大钱。可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讲,就像是一个只有空壳的虚妄,老师传道受业,警察匡扶正义,医生救死扶伤,科学家探索世界,可是我们并不知道怎样传道受业,如何匡扶正义,后来慢慢长大,当我们真正的需要考虑我们未来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人会问道你以后的理想是什么,一直到我们高考结束仿佛才回过头来思考我们以后想做什么。

我们这一代生活在社会快速变革的时代,尤其是像我这样长大的人,我曾经经历过没有手机电话的时代,后来爸爸买了第一部手机,再后来有了智能手机,再后来低头族一词出现。我们见证了这个时代的变迁,像是一个纵剖面,我们即见过以前慢生活,又生活在目前快节奏的生活中。科技带来的便利,让我们生活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如果说以前学习消化能力很重要,那现在信息筛选能力无疑更重要,每天的信息轰炸总给人一种时间不够用的感觉,熬夜成为当代青年人的普遍生活方式,每个人主动或者被动成为熬夜大军中的一员。读高中的时候总是想上大学我要每天睡到饱,然而上大学后除了最初一年半的坚持早睡早起,此后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在熬夜,甚至通宵也见怪不怪。每天那些主动或被动流向自己的信息,尤其是其中夹杂着不同人的成功学,一方面互联网与金融业的兴起让青年企业家成为可能,另一方面不断内卷的社会让我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通过提升学历企图增加自己的竞争力,一边是不断流失的年华,另一边是随着年龄增加而来的职业天花板,焦虑成为年轻人的通病。长辈总是说你们生活在一个好时代啊,确实我们这批95后,大部分没有经历过饥饿,大部分也都能够拥有接受教育的机会,很多长辈会说社会给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机会还有很多,我们拥有了空前空前富足的物质条件,有很多机会,但生活幸福指数为什么就降低了呢?生活就是这样,总是出其不意给我们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在我身边有不少北京孩子,他们看起来总是更成熟,或者说综合素质很高。在我们总是为期末考试焦头烂额之际,他们依旧能够把生活安排的有条不紊,后来和一个同学交流这个问题,她说大部分人觉得北京人上大学很容易,从升学率来看确实如此,但是在考入好大学之前他们每一次升学都像高考一样激烈,她提起当年去四中面试时家长陪同,和她一起面试的同学不乏高干子弟,那时候她很害怕不能录取。曾经和一个同学聊起关于孩子的话题,发现我们有着惊人相似的矛盾心理,我们总想着自己可以给他们留下足够的资金,那孩子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我们都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们最该教给他们的应该是组合提升自己的竞争力,这才是安身立命之本,于是我们的孩子依旧会走上我们那条路。后来某天我才突然明白,竞争一直都是存在的,以前可能是食物,现在可能是一个工作的机会,未来是什么不得而知,活着就会有竞争。

那时候非常幸运能够这样一个平台让我有机会见识百态人生。认识一个学长,大概是对语言极具天赋,大学期间学了大约有十门外语,常见的语言他都懂一点,听说水准,那时候他说想去一个国家出游前他都会先学那里的语言,后来借着翻译之名确实也去了不少国家。上大学前他很想去学医,奈何家人反对,大学毕业后,他去了日本,重新参加高考,终于还是学了最喜欢的医学。那时候有一个女同学,在大大小小的假期之间走遍了国内大大小小的地方,后来她GAP一年,去了很多国家,学会了潜水,在一个我也不知道的地方和当地人见还建了两天的房子。印象深刻的还有一个化院来的学长跑到我们院,后来跑去学习物理双学位,毕业后又去学了计算机。那时候我总觉得他们身上充满了浪漫主义气息,而我只是个枯燥的现实主义。后来我开始理解这种浪漫主义构筑在他们的现实主义之上,他们有能力,也有行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像林杨爸爸对他说的,在你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那就做好现在的事情,读最好的书,考最好的成绩,这样才会有更多的选择机会。

当我即将读完大学时,我曾经多次想在这里读书对我来讲是好还是不好,我在这里度过漫长的岁月,开始真正意义上思考自己的未来,也曾有一段颓废压抑时光,那时候拼命想着从那里逃离。现在在去回想,在一切都已经模糊时,我还是感激在那里让我有机会见到不一样的风景,还有可爱的人啊,那是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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