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开始兴建太学。刘秀返回洛阳,视察太学,取法古代典章,修明礼乐教化;学院规制宏大,鼓乐齐鸣,蔚为大观。
十一月,刘秀免除伏湛大司徒职务,任命侯霸为大司徒。侯霸久闻太原人闵仲叔大名,征召他到洛阳做官。闵仲叔到洛阳之后,侯霸并未同他谈及政事,只是慰劳他旅途辛苦。闵仲叔不无遗憾的说:“刚刚接到您的征召时,我是又高兴又担心。今天见到您,高兴和担心全没了。您是不是觉得不值得与我商讨国家大事?如果是这样您就不应该把我叫来。既然把我叫来了就说明您看得起我,既然看得起我您就应该重用我。照您现在这个做法,是把人才不当成回事儿啊!”于是闵仲叔递交辞呈、拂袖而去。
[点评]
闵仲叔,即闵贡,其字为仲叔。这里虽然只叙述了他辞官一事,但他在后来的文人士大夫却享有盛名,李商隐及苏轼好多诗人在诗作中都有歌咏。之所以有这个地位,就是他身上体现了一种士大夫精神:能够安贫乐道,不失节操,不为五斗米折腰。
当初五原人李兴、随昱、朔方人田飒、代郡人石鲔、闵堪等人各自起兵造反,自称将军。匈奴单于派使者与李兴等人结亲通好,准备让卢芳(安定郡三水县人,假冒汉武帝曾孙,新莽末年联合西羌起兵,后为更始帝骑都尉)返回中原做皇帝。李兴等人率军到单于王庭迎取卢芳。十二月入塞,建都九原县,占据五原、朔方、云中、定襄、雁门五郡,设置郡守、县令。卢芳这伙人与匈奴内外勾结,掳掠北部边郡;边民苦不堪言。
[注释]
这里提及的卢芳,此人为汉人,自称是汉武帝的曾孙,名为刘文伯,被匈奴立为汉皇帝。此人也是一方势力,与匈奴忽合忽分。
冯异治理关中地区,历时三年;上林苑繁华得像大都会。有人上奏章说:“冯异威望日隆,人心归附,独霸一方;号称咸阳王。”刘秀把奏章拿给冯异看;冯异惶恐不安,上书谢罪。刘秀下诏,说:“将军与我,道义上是君臣,情义上是父子;有什么好猜疑的呢?你为什么要担惊受怕呢?”
[点评]
刘秀与大树将军冯异是患难之交,友情不一般,他们俩人的关系可以用“两顿饭”和两个成语来概括。“两顿饭”就是刘秀最落魄时,冯异在芜萎亭给刘秀讨来的豆粥和在滹沱河边给刘秀做的麦饭。崤底的黾池冯异大破赤眉军后,刘秀赞冯异说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建武六年,冯异入京朝见刘秀。刘秀宴请冯异,并指着他向满朝公卿大臣说:“这便是我起兵时的主簿,曾为我在创业的道路上劈开丛生的荆棘,扫除重重障碍,又为我平定了关中之地!”——这就是成语“披荆斩棘”的由来。综上所述,刘秀对冯异是非常信任的。
隗嚣妄自尊大、卖弄小聪明;他常常自比西伯姬昌,并和手下商议准备称王。郑兴说:“历史上,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且臣服于殷商;周武王与八百诸侯不期而会,仍要退兵等待时机。太祖高皇帝连年累月东征西讨,仍然以沛公的名义指挥军队。现在你虽然有美好的德行,但是祖上没有世代称王的命运;你虽然威望高、才能大,但是没有太祖高皇帝的战功。如果非要行不可能之事,必定招灾惹祸。我看还是算了吧!”隗嚣于是作罢。
后来隗嚣又大量任命高官显爵,借以抬高自己的身份;郑兴说:“中郎将、太中大夫、使持节官,都是朝廷设置的官位,不是做臣子的能够任命的。你这样做对你没有什么实际好处,却有损于你的名义;你会因此陷于不义境地。”郑兴这番话点到了要害,让隗嚣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只能有所收敛。
[点评]
隗嚣当初回到天水,很快控制了西北局势,旗下人才济济,文武实力强大,应该说那时的隗嚣是有争霸天下的资本的,但是他没有抓住时机,而等到刘秀平定了关中、北方、南方、东部时,西部的隗嚣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因为此时刘秀的实力绝非他可以匹敌,但隗嚣偏偏在这个时候产生了与刘秀一争高下的雄心。隗嚣被郑兴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泼得很有道理。隗嚣也给了郑兴面子,虽然他心意已决,但是直接称王等于是向刘秀宣战,他目前还不希望把这层关系撕破,继续貌合神离地维持着吧。
驻扎在关中的汉军将帅即二连三的上书,陈述即刻攻打蜀中公孙述的理由。刘秀把这些奏章转给隗嚣,征询他的意见;并要求他做好出兵的准备,以此来考验他。隗嚣给刘秀上书,极力渲染三辅地区势单力薄、刘文伯(卢芳)威胁北部边境,结论是此时不应该谋取蜀地。刘秀由此确信隗嚣欲持两端以观望,不愿意看到天下一统;因此逐渐降低了对他的礼遇,严格按照君臣的礼仪与他打交道。
[点评]
以前,对隗嚣是以国君对国君的礼节,现在,要突出的是君君臣臣。此时,燕王彭宠已死,齐王张步已降,关东地区基本平定,刘秀腾出手来要解决西部问题了。降低了隗嚣的礼遇是一个讯号。
因为隗嚣与马援、来歙关系非常好,所以刘秀多次派马援、来歙以特使的身份往来于两地之间,规劝隗嚣进京朝拜,并许诺封赏他高贵的爵位。隗嚣接连派使者到洛阳婉拒;用语十分谦恭,说自己没有什么功劳,待到四方平定,就归隐故里。刘秀退而求其次,派来歙劝说隗嚣让自己的儿子入宫服务。鉴于刘永、彭宠都已经被刘秀消灭了,隗嚣此时还不敢公开与刘秀叫板,只好让长子隗恂随跟随来歙入京。刘秀任命隗恂为胡骑校尉,封镌羌侯。
郑兴向隗嚣提出申请,希望跟随隗恂一行回归故里,以便安葬父母;隗嚣不准。为了安慰郑兴,隗嚣给他换了一所高档住宅,并增加他的俸禄。郑兴对隗嚣说:“我是因为父母没有安葬才请求辞职返乡的。我如果因为待遇提高了便改变主意留下来,那就是拿不回家安葬父母作为提高待遇的交换条件;无耻至极。我如果是这样一个人,您还要重用我吗?我情愿把妻子、儿女都留下来,只身返回故乡安葬双亲;将军又有什么好猜疑的呢!”于是隗嚣准许郑兴带着全家一起东归。
[点评]
即使隗嚣没有打出称王称帝的旗号,但他的言行都已经显示出,他在用这个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看来他与刘秀一战在所难免,何去何从就是摆在那些被招揽的人才面前的重大课题。郑兴和马援隗嚣已经失望,去意已决。然而隗嚣居然放了郑兴和马援!班彪投奔窦融,郑兴、马援归附东汉,隗嚣的组织基础开始动摇。
马援也趁此机会带着家属随同隗恂一起来到洛阳。隗恂、马援等人所带的宾客太多了,一时不大好安置;于是他们请求在上林苑中开荒种地,刘秀同意了。
隗嚣手下部将王元,认为天下成败未知,不愿意专心侍奉洛阳,对隗嚣说:“当初更始帝在长安建都,四方响应,天下喁喁,以为太平了,而一旦败坏,将军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如今南有公孙述,北有刘文伯,江湖山海之间,称王者还有十几人,而我们却相信儒生们的游说,放弃自己千乘之国的基业,羁旅危国以求万全,这是重蹈当初跟从更始帝的覆辙。如今天水完富,士马最强,王元请明公给我一颗泥丸,我用它向东为大王封了函谷关,这就是万世一时的机会。就算做不到这一步,咱们蓄养士马,据守险隘,旷日持久,以待四方之变,就算称不了王,也足以称霸一方。总之,鱼儿不能脱离它的深潭,神龙失去了它的凭借,就和蚯蚓相同!”
隗嚣心中赞同王元之计,虽然把儿子派去洛阳为人质,心中仍想倚仗其险要地势,专制方面。
[点评]
一旦琢磨上“称孤道寡”,想放弃是不可能了。王元的话说到隗嚣心坎上了。不把儿子的命当命,仅从这一点看,隗嚣还是具备干大事的枭雄特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