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雪
常乐人生
六十几年的风雨冰雪,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故土,生活在生我养我的关中农村,工作在离家很近的城市。没有离开过故土,也就没有了乡愁,有的只是儿时的梦。
眼瞅着又是天寒地冻,每到寒冬季节,我就有一种盼雪的欲望。小时候盼雪是因为雪中有新年的味道,这种情愫一直延续到现在。
小时候的雪,只要是冬天来临,总是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记忆中,雪,下的比现在的次数多,更比现在的雪要厚很多。那时候确实很冷,每到冬天我的一双小手就会冻伤,而且年年如此。
从小,父母就经常夸奖我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因为我知道帮父母干活,烧锅火,扫雪都是我经常做的事。其实,烧锅火是我被迫做的,扫雪却是我自愿的,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有其中的乐趣。
那时候尤其过新年前后,最容易下大雪。我们那里过除夕,人们忙碌一整天,晚上就有一种坐年夜的习惯。天黑之前,母亲就把家里的土炕烧的热热乎乎的。等母亲忙完大年初一的长寿面,团圆饺子的准备工作,我们已经都坐在了热烘烘的被窝里,等待着每一年的惯例,听父亲讲他过去的故事。
父亲是个教师出身,口才特棒,读的书多,上到天文地理,下至历史变迁,他讲的津津乐道,几个儿女和母亲也都听得聚精会神。那时候我小,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因果关系,只是觉得很有趣。有时候吃过年夜饭,雪就下的很厚了。记得小时候除夕夜下雪好像就是天定的,几乎年年都一样,除夕不下雪的年份很少。
听完父亲的故事,我必定要到院子里赏雪。不让任何人踩雪,因为雪被踩过以后,扫帚就很难把黏在地面的雪扫干净。掃帚扫雪,雪花飞舞,能瞬间把地面和白雪分划出一道清晰的分界线。随着分界线的不断移动,雪积成了堆,成堆的雪就是我第二天堆雪人的宝贝。
岁月不断的更替,春花雪月依旧。随着文革浪潮的风起云涌,我已经略知人伦世界的丑恶与风华。“地富反坏右”成了那个时代的口头禅,而每当大雪降临,整个村庄的街道,就成了那些戴有有色帽子人的战场。早早就起来完成划拨给自己的一片领地,勤奋地扫除积雪,好像可以减轻压在头顶上的尘埃。那个时代,人人都是扫雪者,不过其他人都是自扫门前雪,而戴有有色帽子的人扫的却是一种“赎罪”。谁对谁错?那时候我无法判断,现在也是一脸惘然。
人生的经历,既填补了自己的空白,也学会了认知。参加工作后,我又步老父亲的后尘,也当上了娃娃王。慢慢地扫雪就成了学生的事,而我也成了扫雪人的指挥者,楼前楼后,操场马路,带领那些和我小时候一样有着高度热情的娃娃们,堆雪人,打雪仗,乐趣依然未减。
这个世界,不知是造物主的安排,还是上帝的需要,雪是一年比一年减少,冬天也没有过去那么冷冻。可是,人却越来越脆弱,冬天有暖气,还嫌不热,老年人出门着一身现代科技生产的皮衣暖裤,总说着一些过去童年的老话。今年咋还不下雪呢?是一种期待,也是一种对儿时的怀念,不知道别人怎样,我确实就是这样想的,因为我还想扫雪,可是无雪可扫。
……2022.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