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61：
汉纪（四）
将军柴武追斩韩王信于参合。
刘邦返回洛阳，听完韩信死因的情况报告，又是高兴又是可怜他，就问：“韩信死前说了什么话？”吕后说：“韩信说恨不用蒯彻的计策。”刘邦说：“这人是齐国的辩士。”刘邦下诏，命令齐国抓捕蒯彻。
蒯彻被押到后，刘邦问：“是你教的淮阴侯造反吗？”蒯彻回答说：“是的。我多次教导他，但这个混蛋不听用臣我的计策，所以才被夷灭于此。如果这个混蛋使用了我的计策，陛下哪里能有办法夷灭他呢！”
刘邦大怒说道：“左右推出烹掉。”蒯彻说：“哎呀，我被烹也太冤枉了呀！”刘邦问：“你教导韩信造反，还有什么可冤枉的？”蒯彻回答说：“秦朝纲纪废弛，山东大乱，异姓王并起，英俊云集。秦国失掉政权后，天下人群起而争夺，所以有能力的人捷足先登得到。盗跖的狗对着帝尧吠叫，并不说明帝尧不仁，因为狗只是听命于主人罢了。在那个时期，臣我只侍奉韩信，没有侍奉陛下。何况天下的精英人才，手持利刃想要坐在陛下这个位置的人海了去了，只因为能力不足，没有做到。陛下怎么能把他们全部烹掉呢？”
刘邦说：“你说的有些道理。”最后释放并赦免了蒯彻的罪过。
刘邦封皇子刘恒为代王，都城在晋阳，随后宣布大赦天下。
刘邦在征讨陈豨时，派人向彭越借兵。彭越推脱说身体有病，派手下将军率军到达。刘邦大怒，派人责备彭越，彭越很是惊恐，想亲自前往谢罪。他的部将扈辄说：“大王开始不去，现在被责备了才去，去了就会被抓，不如直接起兵造反。”彭越不听。
彭越责备他手下的太仆，想要杀掉他。太仆逃奔到刘邦那儿，揭发彭越和扈辄想要谋反。刘邦就派人去拘捕彭越，彭越没有丝毫准备，很快被抓，囚禁到洛阳。经过主管官吏审理，认定他“谋反的事实成立，请示依法判处”。但刘邦念及彭越原来的大功，下诏赦免了他，废掉王位为普通百姓，流放到蜀郡青衣县。
彭越向西走到郑县时，正遇到吕后从长安前往洛阳，在路上遇到彭越。彭越对着吕后哭泣，分辩说自己并没有罪行，希望回到家乡昌邑颐养天年。吕后当面答应下来，和他一起前往洛阳。
到洛阳后，吕后向刘邦说：“彭越是当今有名的壮士，如果把他流放到蜀郡，这等于留下祸患。我看不如杀掉他，所以我就带着他一起回来了。”
吕后安排彭越的门客告发他再次造反，廷尉王恬开呈请诛灭彭越宗族，刘邦马上批准。
三月，刘邦下令夷灭彭越三族，派人把彭越的人头悬挂到洛阳城头，并下诏说：“有敢前来探望收尸的，立即逮捕。”
梁国大夫栾布从齐国返回后，来到洛阳，在彭越的人头下奏报出使情况，祭祀后大哭，负责看护的官吏逮捕了栾布。
刘邦召见栾布后大骂，想要烹掉。栾布回头说道：“我希望说完一句话再死。”刘邦问：“你还有什么话讲？”栾布说：“当年陛下被困于彭城，兵败于荥阳、成皋之间，项王之所以不能西进，就是因为彭王在梁国袭扰，和汉军一起进攻楚军。在那个时期，彭王的份量很重，他向楚则汉破，向汉则楚破。况且垓下之围，没有了彭王，项氏也不会败亡。现在天下已定，彭王和陛下剖符受封，也想传之万世。现在陛下因为向梁国征兵，彭王因为身体有病不能前行，陛下就怀疑他造反，他造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证据，实际是以很小的事情就诛灭了他，臣我担心以后天下的功臣会人人自危。彭王已死，臣我生不如死，现在就把我烹掉吧。”
刘邦听完后，下诏释放了栾布，封他为都尉。
丙午日，刘邦封皇子刘恢为梁王。丙寅日，封皇子刘友为淮阳王。裁撤掉东郡，增加给梁国；裁撤掉颍川郡，增加给淮阳国。
夏四月，刘邦一行从洛阳返回长安。
五月，刘邦封秦国的南海尉赵佗（又称为“尉佗”）为南粤王，派陆贾前往赏赐其南越王印信，和南越剖符通使，让他亲和团结百越，不要成为南方祸患。
当初，在秦二世时期，南海郡尉任嚣病重将死时，召来龙川县令赵佗，对他说道：“秦国无道，天下正苦于他们争战。我听说陈胜等人作乱，不知道什么时间才能安定下来。南海偏僻遥远，我成天担心强盗会有天攻到这个地方，所以才想兴兵断绝交通自卫，然后等待诸侯有变，却不幸病重。番禺这个地方负山险，阻南海，东西长达数千里，如果有贤良的中国人辅佐，就会成为一州之主，甚至可以立国。我观察了一下，郡中的长吏没有值得和我说话的，所以才特地召你前来相告。”
任嚣当场发给赵佗任命书，让他担任南海郡尉一职。任嚣去世后，赵佗立即传檄通报横浦、阳山和湟溪等关卡说：“强盗们的军兵马上就要来到，现在务必断绝道路聚兵自守！”借着这个时机，赵佗逐步诛杀了秦国设置的长吏，任命自己的党羽代理守卫。
秦国被灭亡后，赵佗立即出兵进攻吞并桂林和象郡，随后自立为南越武王。
陆贾到达后，赵佗保持着当地人装束，叉着双腿前来面见陆贾。陆贾责备赵佗说：“君王本来就是内地中原人，您亲戚兄弟们的坟墓全都在真定。现在您违反中原人习性，舍弃冠带。很明显，您这是想凭借区区南越，与大汉天子抗衡成为敌国，您马上就会惹祸上身了！当年秦国失政，诸侯豪杰并起，只有汉王首先进入武关，占据咸阳。项羽背叛盟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都归属他管辖，可以说是强盛到了极点。但汉王从巴蜀起兵，鞭笞天下，劫略诸侯，最后终于灭掉项羽。五年之间，海内平定，这不单单是人力，也是上天所助。天子听说君王您称王于南越，不协助天下人诛灭暴逆，将相们都提议派人诛杀君王。但天子哀怜天下百姓，担心大家又要增加新的劳苦，所以决定休兵不战，这才派遣臣我来授予君王印信，以便剖符通使。按照礼节，君王应当亲自到郊外迎接，然后面北称臣，但您却想聚拢起零散的南越百姓，一心占据此地示强。汉朝如果真的听说这种情况后，马上就会派人挖掘焚烧您先王的坟墓，夷灭您的宗族，然后仅仅派出一名偏将军，率领十万军兵进攻南越，那样越人会群起响应，杀王降汉，这事情实际上就像翻动一下手掌那么容易。”
赵佗听完后，赶紧站起身来，向陆贾致歉说：“因为我长年居住在蛮夷人中间，失掉了应有的礼数。”赵佗问陆贾：“我比起萧何、曹参和韩信来，谁更贤良一些？”陆贾回答说：“似乎君王要更贤良一样。”
赵佗接着问：“我和当今皇帝相比呢？”陆贾回答说：“当今皇帝起于丰沛，讨灭暴秦，完败强楚，为天下人兴利除害。他继承五帝三王之业，统治中国。中国人口用亿来计数，地方方圆万里，并且占据了天下最肥沃的土地，人多车众，万物殷富，政治出于一家，这是开天辟地以来所没有过的事业。现在君王的部众最多不过数十万，并且都是蛮夷之人，所占据的也是崎岖山海，就好像是汉朝的一郡，君王怎么能和当今皇帝相比呢！”
赵佗大笑说道：“因为我不能在中国起家，所以才在这里称王。如果让我居住在汉朝内地，哪里会不如当今皇帝呢？”
赵佗对陆贾所说十分喜欢，挽留陆贾连续饮酒数月。赵佗说：“南越这些人不值得和我谈论，现在先生到来，告诉我很多今生闻所未闻的事情。”
赵佗赏赐给陆贾一个价值千金的皮口袋，另外还送给陆贾一千两黄金。陆贾封赵佗为南越王，赵佗向汉朝称臣，遵守汉朝法律。陆贾完成使命后报告刘邦，刘邦大喜，封陆贾为太中大夫。
陆贾经常在刘邦面前谈论称赞《诗经》《尚书》。刘邦骂陆贾说：“我的天下是骑马打下来，靠的什么狗屁《诗经》《尚书》！”陆贾说；“骑马得到的天下，难道就能骑马来治理吗？当年的汤武靠着武力夺取天下，却用文化来治理天下，文武并用才是国家的长久之术。当年的吴王夫差和智伯崇尚武力，最后灭亡。秦国滥用刑罚，不知道适可而止，最后导致灭亡。如果秦国吞并天下后，施行仁义，效法先圣，陛下怎么能得到天下呢？”
刘邦脸上露出惭愧之色，他对陆贾说：“那你就替我总结下秦国为什么失掉天下，而我为什么得到天下，这些经验教训供后人治国借鉴吧。”
陆贾于是就论述国家存亡兴废的道理，共写成著述十二篇。每向刘邦奏报一篇，刘邦都称赞高妙，左右都山呼万岁，他们把陆贾所写的书叫做《新语》。
黄其军
作于2024年11月4日（古历甲辰年十月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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