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有几个晚上都在外面闲逛,有机缘见到一些夜行的人。在西湖景区的山道上、在钱江大桥上,看见好些个穿着专业骑车服戴着骑行头盔骑自行车的人。
骑行者在夜色里疾行。有些是年轻人,中年人也不少,还看到过几位老人。骑行者心无旁鹜,一律弯腰躬身前视急蹬。有时候是几个人前后错落成一队,更多时候,只是一个人在山路上、在平道上匀速猛行。我们开车超过了他们,一会儿遇到红灯,眨眼他们就超过了我们。与小汽车同行,大抵是骑行者反而胜出。一路向前,一切皆有可能啊!
这个时间,暑热已下,骑行且体验着自己制造出来的微微凉风,该是殊为惬意的享受吧。与白天的繁乱喧嚣相较,此时路上的车流少了很多,也渐趋安静,也许这更是骑行者选择夜骑的理由?或者还有一个不得不如此的原因,我私下猜度,骑行基本是业余爱好,白天往往要工作,故需夜行。结束一整天的忙碌,从人的社会属性中暂时抽离,推出爱车,在夜色中做一回酣畅淋漓的运动,放空情绪,抚摸雕刻本来的自己,让自己尽情地呼吸。骑行,是种有益的运动,又何尝不是一种让抵达自己的方式?
抵达自己,是太多人的美好愿望。为了理想中的抵达,有理想的人选择不同的路径出发。
从浦东机场转至龙阳路地铁站换乘,已近二十二点。在家乡小城,纵是夏夜,街上也已经行人稀少,城市渐静,睡眠在不久之后就会降临。但在上海地铁的一条地下通道里,不停下下上上的自动扶梯上面站满了人,站台上人流穿梭,几乎令人错以为外面还是白昼。从南京路出口上到地面,夜色无边,灯火璀璨,行人如织。一时不辨方向,儿子开了步行导航,母子拉着行李箱茫然走了一会儿,觉得不托底,拉住行人打问,连着问了好几位,却都与我们一般,也是外来游客,哪里能知道。再遣孩子去路边店里问,仍旧茫然。忽然看到一个清洁工人,窃喜总算得人,从大伯的上海话里依稀辨音,终于找到正途。离开南京路拐上小路,两街食肆饭铺,明灯晃眼,食客熙攘。天呐!十点多了,不该是上床睡觉的点了么?怎么还这么热闹非凡?估计也全都是游客吧。也是啊,就如我和儿子,这一时三刻不也是这不夜世界的人员么?
南京路永远热闹,但我们只是这一个晚上的过客。象我们一样,满街游人,兴之所至,欣然来此,终是过客。所有的过客在这里放松休憩,倍添生活的热情,少年人甚至再三积蓄了力量,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轨迹中,分明有什么渐渐不同,对自己,生出了更好地期待。
在蛋糕屋里坐了很久,我和儿子慢吞吞地吃吃喝喝,小妹不停地接打电话,与同事联络,与客户沟通,间或吃几口蛋糕,喝点果汁儿。橙红的霞光照满了蛋糕屋二楼的白墙,一半的白墙隐在粉霞之中,白墙变得灰紫,灯亮了,墙壁雪一样的白。小姨终于搁下手机,消停下来,已经快七点了。在宁波陌生的一间蛋糕房里,有人消磨了近两个小时,有人工作了同等长的时间。我的目光象毛刷一样仔仔细细地抚摸了蛋糕房的每一处,儿子品评南北小点心的同与不同,小妹从进门到出门,除了点单,差不多目不斜视。
小妹明天还有工作,我们趁暮色从宁波赶往五龙潭度假酒店。城市灯火如星河,夜景很美,夜风从车窗吹过,坐车的人感觉很舒爽。小妹挂上耳机,方便不时接听电话。出城上高速,下高速,再拐上国道,只剩车灯照路。有两回小妹陷入迷途,幸好有导航,给人生地不熟的人提供了充分的帮助。“幸好有你们,时间还过得挺快的。”
“你这样赶路的情况多么?”
“不算太多,还是有一些。有时接着客户,半夜出门的时候也有。”
入夜到住地。洗漱后,我整理行李,儿子翻看客户菜谱,劲头十足。小妹打开笔记本,开始报修改报告。
在杭州的那些日子,看她差不多都是这样度日,出差,沟通,弄材料,见客户,接快递,随时随地接打电话。这是她的生活。两个外地的学生找工作找到这个城市,白手起家,落地扎根,日子就是这样。
和杭州的同学一起吃饭。戴说,“真的,我们从没把自己当成过女人。”私下里我又问起这个,她说实情如此,但也真的从没想过自己是女性就得要人照顾。“半夜一点多去机场接人,我开车就走。我老公说送我,我说不用。”戴边说边笑,“真的没觉得还需要个人帮着。”
戴极勤快,眼里永远能找到活,自己竭尽全力,却从不抱怨,诚挚地与人说话,总是用轻松真诚的笑容感染你。“没什么应付不了的。”自信出于勤奋和思考,心里揣着太阳,照亮自己的路,温暖别人的心。有这样的朋友,不成长都不行。
戴的工作地点在富阳,连市区带高速,至少要开一小时车,早出晚归。“看看城外的风景,就不觉路长了。”“早早出门,路静车少,太阳才升起,感觉非常好。”让眼睛永远含着希望,自己的生活真的天天向上。戴的日子就是这样。
风景,随时可遇,比如,别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