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口被人拦下,原来工作人员正往上搬送购物车,只能等安全了才上。徐徐到了三楼,站在那里挑选衣物,不经意间瞥到一个小伙子,十四五岁还在长个,一嘴胡须。
旁边衣着很板正的中年男士五官与他相像,我猜是他爸。他自己走着,表情却很迟滞,衣着也有些脏,鞋帮上带着泥。
在这个小县城,城乡结合的地方,到处可以看到现在与过去。
好多年前的西安,我在天蒙蒙亮的冬晨起来,乘着公交与不熟识的同学一块去做义工。路上尽是聊得电影,我看得少,只在一旁静静听着,偶而插些话。车过了一站又一站,终于到了。旧楼斑驳发灰,白墙里鼓起裂纹,沿楼梯敲门,里面人拉开栅栏,传来了孩子叫喊声。
那是西安比较尴尬的季节,冬寒已至,暖气未来。我们在进去后脱鞋踩在塑胶垫上,捡起来散落各处的玩具衣物,逗哄着一位位小朋友。他们冲你绽放着善良,但你一眼就能看穿附着在他心上的一辈子无法拂去的哀伤-无法继续成长的智力。
偶尔有家长来探视,他们向园长问询情况,我才得知这里面那个最大的孩子是园长的。
能怎么办呢?我听他说,一腔无奈。
送给别人照料总不放心,上班也不能总带着,他顿了下。
这是最好的办法,天天可以陪他。
也是因为和园长一样,其他家长把孩子送来照看。
孩子眼里的世界是什么,大人的腿和处处巨大的事物?陌生而又压迫?
园长的儿子到了青春期,有了喉结,长出胡须。他呆看着女同学,让她很尴尬。
村里男人寻不着对象,找了傻媳妇生了孩子。孩子聪明,傻媳妇却疯癫地在路上跑,后面是她男人辛苦追着。但谁会愿意嫁给一个傻子?
园长好心安排了午饭,他说现在经费还很紧张,一脸歉意。几样素菜,米饭吃完都说好了,没人添饭。
孩子们吃完饭午休了,安静地睡在那里,睡在平等的梦里。
回去的路上,天空阴沉,公交车上都沉默不语。
办公室女同事怀孕了,看肚子尖尖的都猜是男孩,同事笑笑说,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
我无法想象园长夫妇的心情,也无法体味这种家庭的苦痛无奈。那个在电梯上来的小伙子和他父亲走过我身旁时,我心里却很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