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空悲切

那天例会上,我们的代理校长说道:“……2008届毕业班的各项奖金即将全额发放。”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会场马上骚动起来,是啊,等了将近一年的奖金终于有了着落,谁会不高兴啊?!

而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好了,爸爸,我又可以寄钱给您了!”我马上鼓掌,同时还看见好几个同事也得意忘形地鼓掌欢呼了。

过了好几秒钟我才反应过来——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要说是几百块钱的奖金,纵使我现在有金山银山,父亲也不可能再收到我的一个子儿了。


不由悲从中来,更是对原来那个校长产生了深深的憎恨:为什么去年暑假就要发放的奖金直到现在才兑现?为什么不能让我的父亲也分享到我的喜悦?如今你要让我把钱寄往何方?我的这份愧疚你何时才能替我还清?

忘不了去年的暑假,我一直在等着学校的钱寄给父亲。

自从我大学毕业后,我就在每一学期的期末一领到学校的各项补贴就马上寄给父亲,多多少少报答一下父亲对我的养育之恩。

可是去年暑假我望穿秋水地等着学校的钱,我每隔几天就回校一次,看看钱到位没有,可是我整整等了一个多月才得以寄出。

那时候我真的很迫切地盼望那些钱款的到位,为此,我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哭过多少次,我甚至告诉自己,今后我即使是借钱也要及时把钱寄给父亲,绝对不可以让父亲那样望眼欲穿地等着我的汇款。

因为我知道父亲一定在等着我的钱,这么多年了,父亲也习惯了。我知道父亲并不指望我的钱花,但是父亲要的是那种感觉——每次有汇款单送达的日子里,总有左邻右舍来询问,他们总是无比关切地问父亲:“老王,你的阿清又寄钱给你啦?……你的阿清真孝顺!”

这时候父亲就会像孩子般开心地笑着,点头附和邻居的称赞。

我想为人子女者,此时就是最惬意的享受。

可是那个该死的校长却让我一等就是一个多月,我更没有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寄钱给父亲。

每每一想到这里,我就不能自已,我恨,恨自己的无能,更恨我们那个校长。为什么要拖欠我们的钱款。

同时对父亲充满了无限的愧疚:父亲啊,为什么会这样,十多年了,每一学期我都是在放假的几天后就把钱及时地寄给您,唯有去年暑假例外——我让您久等了。

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这次的例外,会是我永生无法弥补的遗憾!如果真的可以一切重来,那么打死我,我也不会让您等待一个多月!

父亲,您知道吗?每一次只要我一有奖金或者提工资,我首先想到的事情就是我又可以给您寄钱了,虽然我不能在您的面前尽孝,但给您寄点钱至少可以聊表我的心意,也可以让您有个心理安慰。

忘不了我第一次领工资,第二天我就把自己的工资寄出去大半,我打电话告诉您,您是那么地高兴,像我一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至今还记得您说:“……有工资真好,好好干啊!有钱自己留着花,以后别再寄钱给我啊,我一个老头子不需要钱!”

后来的寒假我又给您寄钱了,一次又一次。

但我没有想到在我毕业的前三年,我们寄给您的钱,您居然一分也没舍得花。您还说要全部还给我,说我们年轻人更需要钱。

我的傻父亲啊,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谁还可以收回来啊?我们当初许下的诺言,怎么可以轻易反悔啊?后来您拗不过我们的坚持,才不说不要寄钱的事情,因为远嫁他乡的我除了给您寄那么一点点钱外,我还能对您做些什么啊,父亲?

忘不了去年年底,我领到了3千多块钱,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又去邮局给您寄钱了,然后一次次地收起已经跨出去的脚,从而不寒而栗:天哪,我的父亲已经走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收到我的一分钱了!他再也无法知道我的任何事情了,无论是我的悲哀还是欢乐!

而如今,钱对您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的一切都与您无关了!那么即使我领到再多的奖金,工资提到再高,又有什么意义呢,父亲?

可是父亲啊,我多么希望您还能收到我的汇款,我多么希望您还能分享到我的快乐啊!父亲啊,我的心思您知道吗?

不,您不知道!您永远也无法知道这些,唯剩我仰天长叹,泪满襟,空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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