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衢诗歌(540)·张际亮

张际亮(1799-1843),字亨甫,号华胥大夫、松寥山人,福建建宁县人。生性伉直负气,有奇才伟志,敬慕古代奇伟之士,朋集酒酣,论事慷慨,“有如昔人,所谓生当封侯,死当庙食者。”“其为文章,长于议论,能举前世政治得失,治乱之故,其辞气俊伟动人,而于诗尤多激壮。”道光十五年(1835)举人。道光十八年(1838年),替黄爵滋起草《请严塞漏卮培国本》疏稿。道光二十年五月鸦片战争爆发后,张际亮坚持抵抗,怒斥侵略者“五月妖氛暗虎门”。是鸦片战争时期享有盛誉的爱国诗人,与魏源、龚自珍、汤鹏并称为“道光四子”。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至浙江。道光二十三年因姚莹被诬,带病陪其诬白,卒于京师。姚莹携柩至桐城,使人往闽召其子来以丧归。”姚莹又特地为他书写生平传记,如实澄清当年京都名辈显宦对他诋诽的真相,阐发其身负“狂名”而胸怀远志,尤其称赞他“力振颓风,可谓矫矫矣。”何绍基挽之联:“是骨肉同年,诗订闽江,酒倾燕市;真血性男子,生依石甫,死傍椒山。”际亮一生未入仕,又与庸俗士大夫格格不入,以敢于讽刺权贵,得“狂名”。自云:“十年倦游,半生负气,而甘为道途仆仆,触风尘之扰扰哉?然而不得已,命耳!”其诗的风格以俊逸豪宕、激切奔放为主。清代文学家张景祁称他“或惊以为太白,少陵复出”,户部尚书黄钺称他“嘉庆、道光以来作者未能或之先。” 主要作品有《张亨甫全集》(收入文6卷、诗2600多首),《思伯子堂集》(由姚莹整理,收入诗3000多首),《金台残泪记》3卷,《南浦秋波录》3卷。

《衢州雪望》

二月春已半,百花犹未开。不知江上雪,只讶岭南梅。云冻飞泉断,山明独鸟来。且看故园近,红紫劝衔杯。

《十二月十五日夜衢州舟中》

杯度庵前一杯酒,醉余重见月圆时;但教缺后光仍满,不怨人间有别离。

《九月十六日衢州谒先圣家庙,拜谒遗像,恭纪十八韵》

五三风既远,道德几无存。天哀万世愚,笃生先觉尊。小子谒祠下,拜跽心忧烦。传闻北宋季,移诸阙里门。追摹出端木,气象谁能言。感念丧乱日,万族遭艰屯。礼乐付灰烬,衣冠成钳髡。大运往必复,盛衰相为根。自从南渡来,更历兵戈繁。恭惟至人意,应悯生民冤。教由帝王立,化为臣邻宣。履霜即坚冰,佥壬祸所原。悲哉虞廷戒,明良迹可论。谅非圣贤徒,难豁群阴昏。苍山带古郡,乔木迎朝暾。高寒秋宇霁,北望怀宸垣。吾皇溥乐育,设学义久敦。何以报君师,旦夕康黎元。

《招贤驿》

朝食出衢州,日斜至招贤;傍溪十数家,冷落余炊烟;老翁出迓客,询我来兵间;自言此荒戍,亦有兵五人;主人乃伍长,去年曾从军;七月赴定海,九月独来还;借问安得归,私钱入长官;今年八月节,文书点赴屯;九月八日返,云需军装艰;次日日重九,赛神罗鸡豚;里社共作剧,惊传失海门;旦随营将去,枉费前时钱;昨日十六日,闻上衢州船;此行曹娥江,焉知亡与存;妻子强付托,欲辞开口难;始知太平日,能使千家安;旅客闻此言,各各起长叹;当门一树橘,食者自知酸;余意复何道,月明照前滩。

《二十一日夜自常山放舟下衢州》

天寒夜气空,江静偶闻风。云满水云外,鸟鸣山月中。一灯即诗境,千里始征篷。回首荒城夕,迢迢雾霭穷。

《三里滩》

积水仅浮舟,画船高过屋。粉黛映江山,风雨杂丝竹。朱栏小垂手,二八颜如玉。往往三五夜,华月照眉绿。目成通一顾,买笑千金逐。鸡鸣歌未阑,晓日移银烛。东行到钱塘,或泊兰溪曲。可怜少年子,销魂在水宿。借问此谁氏?九姓自姻族。匹夫为厉阶,百世犹鸩毒。骄蚩小儿女,未解淫贱辱。凝妆拣珠翠,衣被压罗縠。朝欢匿贵游,夕狎任厮仆。零落秋扇捐,春心付骨肉。造物汝何意?苦待斯人酷。老死异编氓,偷生寄洄洑。请看兹滩头,终古波斯续。流脂变芳草,断肠不盈掬。羁孤触临眺,慷慨悯衰俗。沙边双鸳鸯,哀鸣羡黄鹄。

(按:三里滩,在常山境。)

《江山船曲》

烟波日悠悠,悠悠见衢州。侬家江山船,湾在西门头。船头紫檀香,船尾白沙棠。红舱卷翠幕,白昼多辉光。衣裳照江水,谁家好郎子?莫欲去苏杭,侬船好无比。郎来且安息,为郎悦颜色。侬家同年妹,世上难再得。江上好花开,鸳鸯成双来。阿姐弹锦瑟,阿嫂劝金罍。锦瑟一声声,江风都有情。鸳鸯不肯去,飞上船头行。

《常山》

浃旬厌陆行,从此喜水宿。邑小人烟稀,山盘曲流洑。我去曾几时(六月过此),再来除烦燠。秋风一何凉,露零桂初馥。夕照下荒城,寒光动茅屋。心随云雁远,兴与沙鸥熟。百年会易尽,万事常不足。行矣信扁舟,沧波浩满目。

《草坪》

百年常苦短,一夜常苦长。问我竟如何,只觉心彷徨。明明天上月,皎皎生晶光。光辉在我侧,揽涕纷沾裳。秋风正四起,北雁知南翔。驴马望道嘶,行子去故乡。他乡岂不乐,欢乐意转伤。千秋共此夕,此夕谁能忘。

《常山至玉山》

常山至玉山,山行不百里。苦寒自徒步,两日血流趾。可怜万山高,峨峨雪霜起。层冰盖乱石,失足半生死。但见崖谷间,浩白如悬水。茅檐昼无烟,积淞枯林倚。搔首冻满发,结衣僵裂指。极天来重阴,寒势方未已。独宿太平桥,静念无衣子。向晓踰屏风(关名),风号乱云紫。飘萧雨急霰,沾洒到口耳。原野正坚凝,饥乌自衔尾。群噪时近人,啄屋复下视。万物畏肃杀,人何忽至理。舜羽异仁暴,兴亡固有以。岁晚惜幽芳,时艰思烈士。青阳一何迟,悲歌白日驶。踯躅向城郭,入夕随所止。苍溪照寒月,流光在床几。稍舒筋力困,欲趿何门履。世路多艰难,吾道异张弛。明发放归舟,陆穷水可喜。

《衢州陆行至常山》

廿三年过兹三度,何止身悲失意行。(己卯自温州归、丙申自都门归过此,皆陆行)几处雁鸿残照断,数家橘柚晚烟成。秋风满地仍为客,戍火连宵正苦兵。多难恰逢摇落候,苦思丹诀学长生。

《宿草坪》

十五年来月(丁亥秋尝宿此),依然照草坪。关山频失路,江海正连营。剑隐秋星气,风兼塞马声。夜长瞻北阙,未敢请长缨。

《十二月十五夜衢州舟中忆先月此夕在清江稼田兰岑桐舫菊农宥函达夫相送登舟忽忽一月怅然口号》

杯度庵前一杯酒,醉余重见月圆时。但教缺后光仍满,不怨人间有别离。

《龙游至衢州绝句》(选一)

姊自常山下,妹自钱塘上。相逢一问讯,常山水可比。

《仙霞关》

清旦北风起,啼阗满故关。迟迴看岭上,惨澹度云闲。雨气盘三浙,秋光老百蛮。文襄有遗烈,废堠野花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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