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郑国,竟敢妄图与我大楚作对。”宋衍与宋凝御着马并排而行,秋风徐徐,楚军的铁骑,惊扰了乡野小路的和睦宁静。
“兄长,此去郑国边境需多长时日?”宋凝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的路,缓缓的驾驭着缰绳前行,宋衍搭着话。
“郑国与我楚国相邻,咱们速度快的话不出十日即可。”宋衍估算着,楚军军马众多,无法快速行军,实则路途需要十多日。
“此战倘若顺利,怕也得耗费数月……”宋凝心中不安,自己怎样都可以,可是明知姝儿会在宫中日日为自己担忧,不知自己的生死,自己却不能为姝儿做些什么。这让宋凝心有余而力不足。
“尚未开战,阿凝便已在考虑何日班师回朝……看来妹妹信心满满。”宋衍看了一眼身旁忧心忡忡的宋凝,一眼便看穿了她心中所虑。
“当然……楚军精兵强将,兄长乃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镇北将军,小小郑国,必败倒在兄长的血偃枪之下。”宋凝的嘴巴如同抹了蜜似的甜,心里却微微苦涩。思念的清苦,这种感受,就是人们所说的情字吗……
“妹妹的嘴,何时变得这么甜了?”宋衍知道这并非宋凝所想之事,可突然听到妹妹如此夸自己,心中还是不免开心得意。
“阿凝从小就仰慕兄长武艺高强,举世无双。”宋凝如实道来。若不是遇见了芈姝,宋凝真的就希望能有像宋衍一般举世无双的武功,肆意驰骋在沙场之上,斩杀敌寇,保卫疆土,就算是战死,也是扬了宋家的名声,不负家族不负王命。可如今,宋凝却害怕起他日自己会伤,会亡,倒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只是怕极了芈姝会为自己担惊受怕,伤心难过。宋凝于心不忍。
“那妹妹为何不愿做如同为兄一样的将军呢?”宋凝知道宋衍是在明知故问,可宋衍毕竟还是对宋凝存在期许的。
“阿凝有阿凝的使命……”阿凝的使命,便是一生护一人啊。
身逢乱世,身不由己,可是宋凝只是想护芈姝一人而已。但国土,家族,却不得以要摆在比爱人更重的
乡路泥泞难行,风景却美不胜收,微风吹过,阵阵桂花香味扑面而来,花香四溢。楚军的行军路也仿佛不那么枯燥乏味了。
宋凝轻嗅桂花的味道,想起了前日芈姝吃桂花糕的模样。
那日芈姝一口塞下了一块桂花糕,嘴里吧唧吧唧地吃的津津有味,还未完全下咽,宋凝就绕到芈姝身后轻轻抱着芈姝,微微低身,将下巴搁在芈姝的肩上,淡淡的桂花香与芈姝身上香甜的脂粉香气传进了宋凝的鼻息间。这大概就是岁月静好的感觉了吧,宋凝暗暗想到。
楚军还是以步兵居多,行军速度以步兵步行速度为主,日行八十里,速度不快,但却阵势庞大,气势恢宏,引得路过的行人无不趋避。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楚军高亢激昂地吟唱屈夫子的新作《国殇》,屈原此作一出,就被视为楚国军歌。
长路漫漫,有了楚军的引吭高歌作伴,时日过的也快了许多。
天色渐渐暗淡,灿烂的星辰渐渐浮现在楚地上空,星光点点,照亮了楚军前行的路。
行至一条涓涓溪流,周围空旷,荒无人烟,适宜安营扎寨。
“时辰不早了,今日便在此处安营吧。”宋衍翻身下马,对紧随在身后的大军说道。
营帐扎起,宋凝将良驹拴在帐前,走进帐篷,放下帐帘。
步兵们的多人营帐比单人营帐大上许多,不计其数的营帐零零星星地坐落在溪边。
宋凝脱下甲胄,将头盔放在睡袋边,换上了一袭蓝色便服。
一个人孤身来到不远处溪边,也不顾及落叶上的尘埃,径直坐在水流边,从怀中掏出玉佩,
放在手中温柔摩挲,就如同抚摸着芈姝细腻的脸庞一样,眼里满是爱意与疼惜。
这才出郢都八十里而已,就已经在苦苦盼着归期,这不是身为将领该有的心态。
……
芳兰宫枫溪殿内。
芈姝轻轻推开了枫溪侧殿的大门。
就算芳兰宫正殿落满尘埃,芈姝都不会让一粒灰尘飘进枫溪殿。这是芈姝每日都要来的地方,每日都派婢女悉心打扫,宋凝的床榻与兵器架,都是芈姝亲自整理。
芈姝站在几乎崭新的兵器架前,拿起搁在架上的碧玉枪,玉制的枪头白璧无瑕,轻抚碧玉枪的枪身,芈姝霎时间内心动容不已,宋凝舞枪的英姿仿佛在眼前若影若现。
芈姝有模有样地学起舞枪的模样,心法和步法宋凝都传授给了芈姝,天资聪颖,那些招式竟可以一点即通。芈姝舞枪,宋凝独家的紫微枪法,招式和身段皆不输宋凝丝毫,只是缺少了作战的稳,准,狠。
芈姝身体自是比宋凝柔弱许多,也谈不上有武功,一套枪法尚不能完全舞下来,就已气喘不止,半跪在地上喘息,额间薄汗随着鬓角滴落在碧玉枪枪身。
芈姝坐在宋凝的几案前,看着上面堆积着一摞摞书卷,还有一幅幅写好的字画,宋凝的字体豪迈却不失文雅。芈姝逐字逐句地欣赏着,时间过得不知不觉,眼皮打架,就这样伏在几案上睡着了。
次日清晨芈姝醒来,发现宋凝的紫锦披风被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睡眼惺忪间,芈姝惊呼了一声:“阿凝!!——”,侍女急匆匆的跑到芈姝身旁:“姝公主!”。
芈姝望向着急的侍女,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问道,“这披风是谁帮我披上的?”。
“是奴婢,奴婢见公主熟睡,不便惊扰公主清梦,就拿宋协领的披风给公主披上了。宋协领出征前曾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好生照顾公主。”侍女误以为自己惹公主生气了,慌忙解释着。
……
十一日,芈姝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枫溪殿,不是拿着青玉枪舞枪,便是端坐在几案前看宋凝爱看的书卷,伏在宋凝书房的几案上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侍女已经劝不动姝公主回自己的寝殿歇息了,只得在殿外侯着姝公主。
十一日行军,日复一日的枯燥赶路,楚军这才行至郑国边界的丘宛。
明日便能到达新郑了,楚军军心逐渐散慢,有些士兵心想楚国国家昌盛,军力兵强马壮,压根就没有把郑国放在眼中,刚至郑国,安营扎寨下来,便隐瞒趁着夜黑风高去探路的宋衍宋凝,成群结队溜到城内,找了一个酒馆喝酒。
平德酒馆一楼,零零散散地遍满了楚国士兵。
众士兵饮酒作乐还嫌不够尽兴,酒过三巡,竟叫了隔壁怡红院的歌舞伎作伴,场面好不热闹。
放松警惕的楚军被郑军探子发现了行踪,快马加鞭禀报给了郑王。
……
楚军军营外。
郑王得知楚军行踪,派征南大将军郑封亲自率精兵偷袭楚军粮草,得以为己方胶着状态寻求缓解。
郑封是郑国最年轻的将军,南征北战,功勋卓著。在郑封的带领下,郑军轻易接近了楚军的粮草,火已被点燃,才被楚军的粮仓守备兵发现。
楚军剩余部队及时扑救了大火,才得以保全余下的粮草,并与郑军偷袭部队拼杀起来。
……
宋衍和宋凝勘察完地势,打探清附近的情况,正欲策马回营。
“报!!宋将军,宋协领!郑军来营地偷袭,火烧我军粮仓,现在我军剩余部队正全力击杀敌寇,拯救剩下军粮!”一名士兵终于寻到了宋衍宋凝。
“剩余部队?还有人呢?”宋衍怒斥道。
“他……他们趁将军出去打探敌情的功夫,竟去城中酒馆喝酒。粮仓守备松懈,才给了那郑军可乘之机!”士兵知晓事情不妙,如实禀报道。
“郑国知道自己实力远不及我国,故出此等卑鄙的计谋,妄图以此击退我军?做梦!”宋凝紧蹙眉头,言辞激烈。
三人快马赶到了营地,看见营地内正在交战的楚军与郑军。
突然宋凝挥动手中的紫微枪,枪锋指向郑封,大喝一声,挑衅郑封。“郑封!我乃楚国镇北将军府的宋凝!你可敢同我决一死战?若你赢,我军剩下粮草便归你郑国了!若我赢,我要你和你整个部队的性命!”
“阿凝!”宋衍刚想伸手阻止宋凝的行动,宋凝却先一步提着紫微枪翻身下马。宋凝摆了摆手,示意宋衍不必担心。
“你生得如此貌美,却偏偏从武,着实浪费了这绝色,不如嫁到我郑国来,郑某保证你今后衣食无忧。”郑封见宋凝挑衅,示意郑军停下战斗,意欲接受宋凝的单挑。
“你这贼人,休要猖狂!”宋凝拿枪飞身刺向郑封,被郑封以手中的大刀抵挡。
“宋将军好身手,拿就别怪郑某手中的灭魂刀不怜香惜玉了!”郑封提刀与宋凝撕杀起来。
八八六十四路紫微枪法下来,枪与刀的血战拼斗,郑封被打得落花流水,宋凝也身负多处刀伤。
“如你束手就擒,我可以饶你不死。”宋凝嘴角冒出了血,银色的甲胄被血迹染的斑驳,手中依然紧攥着紫微枪,直直的指着倒在地上的郑封。
“休想让我投降!”郑封趴在地上,还想提起灭魂刀反击宋凝。
见妹妹身负重伤,虽然是单挑,宋衍理应不能插手,可实在不忍继续袖手旁观了,握着血偃枪冲在了宋凝前面,一枪便刺穿下了郑封的咽喉。
郑军部队见郑将军被杀,军心顿时慌乱。
楚军见敌军的将领已被击杀,士气高涨,随着宋衍一起清剿了残存的全部郑军。
而宋凝却受了重伤,背部本就曾受过伤,灭魂刀的锋利,宋凝的甲胄破损不堪,在旧伤上增添了新伤,长长的刀伤触目惊心,最致命的伤是接近脾脏的一刀,只差几公分便要刺伤宋凝的脾脏了,这让宋凝失血过多,三名军医合力医治,仍然昏迷不醒。
……
第二日清晨,芳兰宫正殿内。
“你说什么?我楚军被偷袭了?那,那宋协领……”芈姝蓦然间站了起来,言语满是惊惧与忧虑。
“宋协领身受重伤,但她斩杀了郑国大将郑封,与宋将军一起剿灭偷袭部队。”郑誓依旧向芈姝禀报着关于宋家军的最新近况。
“宋协领受伤了!伤的重吗??”芈姝听见宋凝受伤的消息,心中刺痛,好似万箭穿心,仿佛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宋协领已无生命危险,请公主放心。那郑国也没落得好处,虽宋协领受伤,我军损失了粮草,但敌军也折了精锐兵力,并不讨好。”郑誓不敢起身,一直屈身朝着芈姝行礼。
“阿凝,你答应过我,你会平安归来的,我相信你。”芈姝伫立在窗前自言自语,看着窗外的蓝天,捂住心口,仿佛是在祈求上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