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阑珊与幽思》(散文|蒋录基)

          “自古逢秋悲寂寥”。秋,宛如一位迟暮的美人,虽曾有过风华绝代的盛景,却在时光的流转中渐渐走向衰败。当秋残的画卷在大地缓缓展开,万物都被笼罩在一片萧条之中,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丝丝缕缕的哀伤。“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曹丕的这句诗恰如其分地描绘出秋残的景象。秋风如同一把无情的刻刀,肆意地雕琢着世间万物,所到之处,绿叶枯萎,繁花凋零,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瑟瑟发抖,诉说着往昔的繁荣。

          在寂寥的秋日里,西风呼啸而过,恰似命运的使者,吹走了最后一丝温暖与希望,徒留满心的惆怅。“一朵白云,掩住月儿秀丽的面容,她悄悄地离开那寂寞的天庭。”正如莱蒙托夫诗中所写,几朵白云在高远的天空中悠悠飘荡,宛如孤独的旅者,伴随着排成“人”字的远雁,向着未知的远方迁徙。那渐行渐远的雁鸣,似是在诉说着离别的不舍与旅途的艰辛,又像是在呼唤着远方的故园。大地之上,满川黄叶如蝶般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寒潮的裹挟下,无奈地与枝头告别。它们曾在夏日里闪耀着生命的光辉,如今却只能在秋风中零落成泥,不禁让人感叹“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凄美与坚韧。

          秋景,总是这般容易触动心底最柔软的琴弦,尤其是对于那些漂泊在外的游子。“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王维的这句千古名句,道出了无数游子的心声。在这秋残的时刻,对故乡的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曾经在故乡与旧侣共度的美好时光,如同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照亮了记忆的长河。还记得儿时与小伙伴们在田野间嬉戏玩耍,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旷的天地间;还记得老屋里那温暖的炉火,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生活的喜怒哀乐。“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王勃的这句诗虽给人以慰藉,但思念的愁绪却依旧难以消散。故乡的旧侣,如今是否也在这秋意中思念着远方的自己?

          然而,时光的车轮滚滚向前,命运的轨迹难以捉摸,有些人一旦分别,便可能成为生命中的过客,只能在梦里相见。“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晏几道的词,将这种思念与无奈刻画得淋漓尽致。梦里归人,那熟悉的面容、亲切的笑容,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每当从梦中惊醒,望着那冰冷的月色,心中的失落便如影随形。“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现实与梦境的巨大落差,让人在这秋残的夜里倍感孤独与寂寞。

          在这无尽的思念与惆怅中,独倚高楼,本欲赏雪以遣怀,却见夕阳的余晖洒在红树上,那一抹残红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遥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商隐的这句诗,为这秋残的画面增添了一抹深沉的哲理与忧伤。夕阳西下,象征着美好事物的转瞬即逝,如同人生的短暂与无常。远方的红树在夕阳的映照下,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却又在夜幕的笼罩下渐渐黯淡。那遥不可及的距离,仿佛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鸿沟,让人感到无力与迷茫。

          在历史的长河中,无数仁人志士也曾在秋意中抒发着自己的壮志豪情与幽思情怀。辛弃疾登上京口北固亭,望着满目疮痍的山河,在秋风中叹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他的心中,既有对往昔英雄业绩的敬仰与追慕,又有对国家命运的深切忧虑与无奈。岳飞在《满江红》中写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那是在秋日的战场上,他对收复失地的坚定信念与对祖国的无限忠诚。而李清照在经历了人生的变故后,于秋夜中独守窗前,低吟着:“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将自己的相思之苦与身世之悲融入到这秋意浓浓的词句之中。

          秋残的萧条,西风的寂寥,白云远雁的漂泊,黄叶寒潮的落寞,乡中旧侣的思念,梦里归人的惆怅,以及夕阳红树的悠远,共同编织成了一幅凄美而又深沉的画卷。在这画卷中,我们看到了生命的轮回与无常,感受到了人间的悲欢离合与爱恨情仇。或许,这就是秋的魅力所在,它让我们在繁华落尽之后,静下心来,聆听内心深处的声音,思考人生的真谛。“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愿我们在这秋意阑珊中,学会释怀,学会珍惜,在岁月的长河中,找寻属于自己的那一抹宁静与温暖。(写于2024年10日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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