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四)‖端午节的记忆

                     

                    (三)

      一说到端午节,不得不提一下挂香包,戴五色线,我在网上搜了一下,大概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风俗。但记忆中,我童年的端午并不是年年都有香包来戴的,努力去想,只有两次。

      一次是在奶奶家的大门下,我那时年龄应该很小,记忆都很模糊,但能清晰的记得那扇本色的木门。可能年代久远,木门的木质色泽很暗,上面的门神画已经掉落,残留的斑驳的陈年旧纸,被浆糊牢固的粘在门扇上,已看不出最初的颜色。

    我靠在木门上,小姑给我往脖子上挂一串香包。对,确实是一串,纳鞋底的白色粗线是项圈,一个大香包是吊坠。大香包的下缘又缀了三条粗白线,每条线上串着大蒜枯茎的内芯儿。现在知道了,那是蒜薹抽出后的残留部分,我们当地方言叫“蒜帘儿”。其实我觉得它是被截成一段一段缀在了香包上才叫“蒜帘儿”的,因为几条线串起被剪成均匀小段儿的蒜芯儿,排在一起,可不就像帘子吗?真佩服我们的老祖先,在因物造型、废物利用上总能别出心裁。三条“蒜帘儿”的末端,分别又缀了一个小香包。这每个香包,都是用不同颜色的布头做的,里面装着中药配成的香草,闻起来是特有的浓浓的药香。三个香包的下端又缀着穗子,那穗子也是细细的不同颜色的布条儿做的。据说端午节小孩子戴上香包可以辟邪祛毒。

      那时看着这一串香包吊头挂尾铺满胸前,“蒜帘儿”雪白,布块五颜六色,穗子柔顺多彩,瞬间有了过节的仪式感,小小心里的欢喜是无法形容的。

      第二次戴香包是在外婆家。那时母亲随父亲长年在外看病,我被寄养在外婆家。外婆前边的邻居有一个和我同样大小的女孩儿,名字叫央。央的奶奶对儿子宠爱有加,对孙辈们更是手捧嘴含,就连央的母亲在我的印象里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过央的奶奶眼神很不好,和外婆在一起做针线,外婆常说她是摸着做的。

      那年端午,外婆搜罗了柜子里所有色彩鲜艳的布头,为我做了“蒜帘子”香包,戴着那香包,我觉得自己也光彩了许多。小孩子炫耀的心理就来了,跑去找央玩儿。央脖颈上也挂着着一串香包,是她奶奶提前好几天就做好的。看到的那一刻,我就发现我的香包不能和她的去比的。那香包是用不同颜色的绸缎做成的,闪着亮光,“蒜帘儿”也是蒜芯儿和剪成小圆片的彩色布块儿相间,而下面的小香包做成了精致的心形,穗子虽然还是布条,但很炫丽。和她在大路上的人场儿里,大家都不由得摸她的香包看,啧啧称赞香包的针线细致,造型好看。央骄傲的样子让我和另外的小伙伴不由得心生羡慕,我不明白她眼神不好使的奶奶何以用手摸出了这样华丽夺目的香包。

      央的奶奶本是大家闺秀,听说她一生坎坷,她的丈夫在文革中投井自尽,她所生的九个儿女八个都相继夭折,只剩下央的父亲,成了她的独根独苗。想来央的奶奶心里是有千疮百孔的伤痛,在模糊的视线里,她一定是倾尽全力的把祈祷与祝福注入了针尖,才有了那样动人的香包。

      至于五色线,是由五种颜色的缝衣线搓捻而成,在刚进入五月就给小孩子戴在了手腕、脚踝上,到了端午节那天是要剪掉扔在房顶或猫道眼儿的。老人说五色线被扔掉后可以变成五彩长虫,和香包一样驱虫辟邪,保佑孩子一年健康平安。

    上学后随母亲生活,母亲能裁会做,家里的布头多样多彩, 但她只把这些布头用来为我们对成一个书包,或一个枕头,她没有时间细细地去咂摸岁月,也不信那些传言俗愿。我当然也是不信的,不过有了孩子后,却也年年认真的给他们买香包,戴五彩线。只是现在的香包虽然款式别致、新颖,香草的味道却淡了很多。今年我给女儿买的香包是个哪吒的造型,挂在脖子上,不仔细闻,就找不到香气。在给孩子们过端午时,我还把记忆扩展了一下,早早准备了雄黄酒。婆婆对此笑道,不知道这些东西驱虫辟邪都真不真。我没有吭声,认真的给孩子们系了彩线,挂上香包。端午节的早上,还用雄黄酒给孩子们抹了肚脐和耳朵眼儿。

      如果早些年,我想我也不会对待节日这么郑重其事。不知怎的,年龄越大,越感觉这世上的一切并不是自己想把握就能把握,想主宰就能主宰的,对生活,对那些曾经不以为然的东西竟然无比虔诚起来,包括逝去的记忆里的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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