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6年前,32岁的刘震云在那篇著名的小说《一地鸡毛》里,描述了一对大学生小夫妻,如何在琐碎的生活中完成了世俗化的蜕变:
谁也不是没有事业心,大家都奋斗过,发愤过,挑灯夜读过,有过一番宏伟的理想,单位的处长局长,社会上的大大小小机关,都不在眼里,哪里会想到几年之后,他们也跟大家一样,很快淹没到黑压压的千篇一律千人一面的人群之中呢?你也无非是买豆腐、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洗衣服、对付保姆弄孩子,到了晚上你一页书也不想翻,什么宏图大志,什么事业理想,狗屁,那是年轻时候的事,大家都这么混,不也活了一辈子?有宏图大志怎么了?有事业理想怎么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一辈子下来谁还知道谁!
这种蜕变很多人都经历过,说起来人生不过如此,仔细想起来总有些不可名状的叹息——把我们压得越来越卑微越来越平庸的不是突如其来的大山,更不是你与生俱来背负的重任,而是很多很多这样琐碎的事情,就像刘震云说的,是那些看起来轻飘飘却数不清的鸡毛。
02
与碎片化做斗争,一是不想让自己庸俗化,二是不想让自己同质化。
看中年人的人区别,不是看脸、看高矮胖瘦,甚至都不是看开什么车、住多大的房子、名字后面的头衔,是看他的思想和精神。
人到中年,应该是做物质上的减法,精神上的加法;热闹生活的减法,独处思索的加法。
上个周日早上,一个来出差的熟人打电话,问有没有时间一起去趟贾谊故居。我那时正把自己关在图书馆的单间里看着卡森的《心是孤独的猎手》,恰好是熟人推荐的书,一个月的时间,拿起、放下,拿起、放下……才看了三分之一。心里犹豫了一下,压着声音回答:不去了。正在图书馆看你推荐的书,好久没有这样大段的时间认认真真看书。熟人在电话那头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说:那我自己去了。我赶紧补了一句:中午请你吃饭。
我们流了多少汗,精神上有多少坚守,忍住了多少口腹之欲,才能在人到中年的时候保持健康轻盈的身材;我们忍受了多少孤独,推掉了多少可有可无的应酬,错过了多少的热播剧,才能坚持不懈地阅读和写作;我们熬了多少夜,放弃了多少天伦之乐,冷落了多少曾经的爱好,才能在理论和技术上有一点点小小的突破。不是为了美、为了成名成家、为了推动人类进步的使命,而是看到多少就此沦陷在鸡毛蒜皮的琐碎生活里的人,梦想消失殆尽。
一个人背后的硬气,某一个坚守断了,全盘就泄了。
03
工作性质短时间内难以改变,家庭的责任亦不容推辞,属于个人的时间和精力少而又少,兴趣爱好太多,五光十色之下,是更加支离破碎的生活。
一边减掉日常生活中可有可无的事情,一边把减下来的时间和精力集中到一项兴趣爱好上去,是逃离碎片状态的最有效的方法。
这个爱好可以是跑步、可以是阅读、可以是做饭,可以是做科研。
当一个人成年累月地沉浸在一项爱好中时,会发现:至少在那些片断,自己是完整的,不属于世俗的。也正是那些经年不变的片断构成了独特的自己,哪怕在别的时候,还是要排队交电费、接孩子放学、半夜爬起来清购物车、坐在台上当花瓶……
《在路上》那本书里,凯鲁亚克写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在平庸面前低了头,那么请向我开炮。”
每每读到,激荡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