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在空气因子里的盘香营造出一股禅意,给不堪的小平房添上了几分生气,却挡不住野草的长势,草木丛丛,将本就破败的小木屋描得更为荒芜。 “等我长大了,就在屋门前种满桃树…” 又是这个梦——阿海拖着虚弱的身体,强忍着病痛,打开了布满灰尘的窗户,“咔滋——”开窗的声音仿佛都生了锈,沉重得混杂着泥土味,好像打开了某处古墓一样。阳光从窗外跳进屋子,调皮地探满了整个房间,几片大胆的,甚至围着角落跳起舞来,似乎在庆祝着获得了新领地。 阿海迎了迎阳光的拥抱,略感温暖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陈旧的照片,向着一对还在打闹的阳光挥去,下一秒光便渗进了照片里,七彩的颜色使里面人物焕然一新,故事的大门也随之重启…… 照相馆里,一个小女孩拉着男孩对着镜头。 摄影师调整着相机位置,“保持微笑,好了,说茄子!”“茄子…”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咔嚓——”一束白光闪过,将两人的模样画进了相机里。 回家路上,女孩蹦蹦跳跳地拿着照片,时不时对着太阳笑,“小海,你看这照片放在太阳底下就会充满能量…” 农家炊烟袅袅,四溢的柴火味混合着山间晚暮,临摹出“桃花源”式的美好,归巢的鸟儿传来叽叽喳的声音,融进了夕阳下的风,吹拂着田野里的稻穗。小海就是阿海,而这个有着天马行空幻想的女孩,便是她最好的朋友阿桃。 “是啊,我感觉它在发光!”阿海笑着说,“嘿嘿,我也觉得,好啦,我到家了,明天上课早点来哈!”等阿桃走进院子里后,阿海扯着喉咙喊,“我一定比你早到!”声音很大,回荡在山谷里,惊起了几只正在池塘里觅食的水鸟,它们挥动着白翼向日落的方向飞去,消失在了残阳里。与日落同离,仿佛预示着什么必然。 “叮铃铃——”上课的铃声窜满整个校园,却始终闯不进一些昏昏欲睡的同学心里,荡了荡,反倒成了安眠曲,使得他们缓缓入梦,睡了过去。而在阿桃耳中,铃声却异常突兀,“小海这家伙不是说早点来的吗?尽骗人!”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教室里始终不见阿海的身影。放学的时候,天空突然披上了灰色的残纱,散落起淅淅沥沥的雨点。“一定要好好的教训这小子,居然敢逃课!”阿桃心里念叨,可当阿海家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这个想法瞬间被击得无影无踪。小院里挤满了身披孝衫的人,唢呐倾诉着无尽的哀默,贯穿了阿海年少懵懂的心。“怎么了?小海,这是怎么回事?”阿桃挤过人群来到灵堂前,“我爸妈昨天在矿上出事了…”望着阿海布满泪痕的脸,阿桃不禁有些同情,“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要坚强!” 命运有时候是无情的,她不会因为你无依无靠,就怜悯你,这就是人生… 雨后天晴,七彩的虹消散了部分的愁,小河旁求水的青蛙跳出水面。 “你以后该怎么办?” “工头给我介绍了份建筑工地上的工作,明天我可能就去城里了。” “那你还会经常回来吗?” 阿海摇了摇头。“好吧,那必须记得我,不然我就把你所有的玩具都卖了!” “傻子,我怎么会把你忘了呢?等我以后回来了给你买条公主一样的项链,再修一个满是桃花的房子!” 年少的誓言是人间最浪漫的约定,自此,阿海开始相信——等这十年过了,就是一辈子。 约定像一个许久未开的黑匣子,当你下一次准备打开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已布满灰尘。十年悄然走过,阿海已从稚嫩的小孩,蜕变成为一位成熟的汉子,血气方刚,随时准备干出一番大事业,可现实总是喜欢把美好藏着不露,什么大富大贵显然和他无缘,不然阿海也不会在这个工地呆了十个年头,手中揣着的钞票却还是少得可怜。 今天阿海没有像平常那样拿馒头草草了事,而是破天荒地买了碗粉,小心地尝着,生怕浪费一滴汤水,这恨不得把碗都吃进去的态势,让旁边的顾客甚至都怀疑自己碗里的不如它的好吃。片刻后汤已见底,阿海放下碗,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递给服务员,看着这几张几乎快揉成团的钞票,服务员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车流缠缠绵绵地成了道路上的长龙,红灯绿灯交汇演绎着这座城市的一天。阿海从长龙间穿过,匆忙地来到了车站,原来他今天要去追寻一个十年前便已深埋心底的东西——约定。凭票进入车箱后,阿海整理起自己给阿桃买的礼物,不知不觉五个小时的车程在忙碌中悄然流走,到茶铺村的时候已是午后。烈日当空,风卷着热浪吞噬着每一个行人。别过十年,村头的照相馆依旧立在那,可里面的风景已不再如初,馆子后面新建了一个集市,售卖的各式各样的物品,阿海一眼掠过,最后在一家园林店停了下来。 “这位先生,你想要什么品种的树?” “有桃树吗?” “有的,这里有个品种是新进的,品名:武林仙君,有等待桃花盛开的意味…” “就要这个吧!” 弥漫在空气里的花香惹得人醉,鸟儿也被迷得唱起动人的歌,村里许多户人家都修起了小洋房,阿桃家也不例外。“钟妈妈,在吗?”阿海按了按门铃,片刻后,一位中年妇女打开了门,“你…是?小海!”她不敢相信地抹了抹眼睛,“真的是你!” “嗯!给您还有小桃买的礼物…小桃呢?十年没见了…还有点想她呢!”阿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桃儿啊!她不在家…你先进来再说吧!” 闲聊片刻,才知道阿桃在北京有了份好工作,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 “小桃真能干啊!年纪轻轻就定居北京了…再看看我,一事无成。” “没事,加油干!年轻人就是要拼嘛!对了,你看这是桃儿的男朋友…” 阿海离开的时候已接近傍晚,晚暮勾勒着天上的云,带来了如画的红霞,红霞下刚种的“武陵仙君〃好像一缕红丝牵动着人间的浪漫。 赶着末班车发动前,阿海登了上去,寻得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窗外的景色跳跃着,从昏黄的田野转变成霓虹装点的城市,五颜六色的光打在车窗上印出了一个很久远的故事。“只有无忧无虑的人才能哭,因为他们之后仍会笑得很开心,而社会底层的人是哭不得的,因为他们哭之后还要面对生活。”阿海知道,明天还要去工地,还要吃饭,还要交房租,他与阿桃的人生早已渐行渐远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海开始觉得累,有时候甚至会无缘无故地出鼻血,工人们都劝他去医院检查,可他却总是看看自己的钱包一笑而过,然后又接着干手中的事。终于,在一天下午他晕倒在了工地上。 医院大楼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水味,护士医生来来往往。阿海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在家门前种满了桃树,他和她依旧如初,可梦终归是梦,结局未至就早已支离破碎。阿海缓缓苏醒,望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工友,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了?”“小海,你得做好准备!”其中一名工友将手中的病历单递给他,上面写着:阿海,经初步诊断患有慢粒性白血病…… 悲伤总是在无声的哭泣后涌上心头。阿海没有选择呆在医院里,工友们也没有劝阻他,因为他们都知道巨额的账单对他们来说,只会是死亡通知书。辗转反侧又过了几天,正当阿海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收到了来自阿桃的请帖。红色的请帖外壳被金丝所带装点,婚请二字含情脉脉地躺在上面,飘散着不言而喻的幸福,引得人羡慕。这是阿海从小到大的梦想,也是他努力打拼的动力,即使主角不是他,他也想奔赴这个“约定”。 市中心的商场很大,但有个地方阿海闭着眼睛也能找到。“阿海先生,您又来了!生活还顺利吗?”一位服务员从柜台里走出来。 “一切都好呢!这次我不只是来找你谈心的,那条项链呢?” “别开玩笑了!你花几年积蓄买它,还不如好好过日子。” “没办法,有个约必须要赴啊!”服务员摇摇头,无奈的将项链包好,那是一条桃心形金项链…… 回忆汹涌而过。阿海放下照片,整理好物件,收拾一番后出了门,今天便是阿桃结婚的日子。鞭炮的声音混合着人们的呐喊像是结缘的号角,与漫天的红色装潢一起欢庆着新欢的喜悦。阿海走走停停地摸着自己那件地摊礼服,格格不入的样子十分引人注目。“小海?进来吧!”钟妈妈从人群里走出来,“不用了钟妈妈,我等下有个工程要忙就不吃席了,这个您能帮我转交给小桃吗?”说完,阿海将口袋里的盒子递给了她,“那下次一定要来哈!”看着阿海匆忙离去,钟妈妈思绪万千。 婚房里化妆师精心准备着新娘的妆容,“桃儿,小海托我给你带的东西!”阿桃激动的睁开眼睛,“小海!他人呢?”“走了,说有事情要忙!”“唉,小海这家伙来了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他又迟到了呢,对了!妈妈,他给我的什么东西啊?那么神秘。”阿桃接过钟妈妈手的盒子,小心的打开,里面有一张照片和一条桃心项链,照片的背面写着:对不起啊,我走了!小时候的约定,我没忘呢!对吧?桃桃公主…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悄悄地不带走一片云彩。” 某年某月,阿海家的门永远闭着了,小院变得越来越荒芜,院子里的小土堆也长满了青草,只有盛开的“武陵仙君”依然朝气地迎着风,用粉色的双手抚摸着世间万物。
约定人间浪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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