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75号
灸烤了大地一天的太阳公公终于舍得褪去,余晖笼罩下那橘黄色的乡村,多了一丝丝温柔。劳作了一天的村民们也陆陆续续呦呵着牛从田地里往回赶,旋转着的牛车轮子里发出的唧唧哇哇的声音和着呦呵声,是这乡村傍时分惯有的交响乐,俨然劲歌金曲。这预示着一天在地里劳作的结束的凯旋之歌,同时也是村民们夜生活的开场曲。
每每这时候,龙伯又开始忙起来了。两鬓斑白,稍有些驼背但整个人还是给人一种身体硬朗的感觉。龙伯从家里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盆刚接的自来水,大面积地泼洒在门前的一片水泥地上,给它降温。紧接着,龙伯将电视搬出来,接上音响和碟机,再从屋里搬出凉席铺在前排,各种大小不一的长凳短凳高凳矮凳也陆续拿出来。因为待会附近几条巷子的村民将在这开始他们简单的夜生活。
龙伯的家在村口,大家进进出出村口都从他门前的公路经过。大面积的两层楼,中间弄堂有个大庭院,院子里种了木菠萝、芒果等;一楼靠近路边的一个大厅用来当杂货铺,给村民们提供日常生活用品和一些食品,旁边的大空间用来放置桌球台和游戏机。那个时候,村里很多人的家里都没有什么家电,而龙伯家就拥有电视机、冰箱、洗衣机等,这样的家当都是村里领先富裕起来的家庭才有。龙伯的三个儿子都在北上广深等大城市闯荡,也是有所作为,让村里人好生羡慕。慷慨大方,善良,淳朴似乎是那个年代人的写照,龙伯也不例外,他很喜欢分享,一点儿也不藏私。龙伯的小铺子成了乡亲们常去的地方,也是村里默认的一个上落车站点,从外面回村里几乎都在这下车了。
晚饭过后,洗去一身尘土的乡亲们换上干净的衣服,带上一把蒲扇一摇一摆的朝着龙伯的小铺子走去,小孩子们也蹭蹭跳跳地渐渐聚集在这里。龙伯嘻嘻哈哈地和大家伙聊天侃地,不一会儿,他那好像在宣布“今晚的电视剧现在开始”一样的神情,自信地按下了播放键。我想,这是当时我们村里为数不多的供村民了解外面世界的地方了。龙伯的小铺子给乡亲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枯燥生活增添了很多色彩,“影视作品”这样新鲜的东西提供了好多乐趣。他常常去买一些最新的连续剧回来看,战争片,古装剧,搞笑电影等等。一般情况下每天晚上播放三集,但是如果在那种特别吸引人的剧情下结束了一集,想要知道真相的乡亲们会想接着继续看。龙伯常常调皮地说“不看啦,明天要干活呢!”但是大家伙不看回去可睡不着觉啊!拗不过大家还是依了……不仅仅为了满足大家伙的猎奇心理,因为他也想看吖!
龙伯的小铺子伴着大家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人气很高,不管夏天冬天,每天晚上都聚集很多的父老乡亲,大家一起分享那些年华那些淳朴的快乐。冬天的话,就搬在室内放映,龙伯还会在家里烧上一些柴火给大家供暖。童年的生活对人的影响很大,龙伯的小铺子多多少少给了我们认识外面多彩世界的一个窗口。我很庆幸我在这质朴的氛围里长大,街坊四邻和睦。而我也有一群像《请回答1988》里的德善狗焕善宇一样的朋友,只不过我们聚集的地方不是在某个人的家里,而是在龙伯的小铺子里。一起在巷子吃完饭就跑去那玩,打牌玩石子捉迷藏捉知了蟋蟀玩玻璃珠等等,要是谁的爸妈给了钱的话还可以买个辣条一起躲在巷子里吃。直到现在我有个小伙伴一直喜欢吃“干烧牛筋”,她说那是童年的味道,真担心商家以后不生产这个产品了,她的童年记忆无处安放。这样的生活大概持续到我的小学结束。中学我去了镇上读书就很少在晚上和自己的小伙伴去那里了。后来,我们选择的路不同,渐行渐远。
随着慢慢的发展,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在家里购置的电视机,从黑白到彩电。去龙伯家的小铺子的人也渐渐变少了,但是龙伯依然一如既往地放映着。其实,大家也有了些许的疏远,不再像以前关系那么密切了。在追求经济发展途中,人可能总会失去些什么吧。虽然联系方式越来越多了,像以前有什么事要去告诉谁就是靠步行,现在就连在隔壁家都电话联系语音呼叫等。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了回家的次数渐渐变少了。大三的时候,那个冬天特别冷。甚至网络上说有些老人因为经不住寒冷而去世。我回家,司机问我在哪里下车,我说在龙伯的小铺子给我下车就行了。司机停了一下说,龙伯去世了,在前几天最冷时候的夜里。听闻龙伯去世的消息,我怔住了。多么无法相信的消息。听说那天早上龙伯没有起床去买菜也没有开门,一邻居想去找他闲坐发现怎么喊也没有人回答也不开门,于是邻居打电话给龙伯在外地的亲人回来,才发现他已经离开了。满脑子都是他的音容笑貌,无法忘怀。有些情绪很难表达,很复杂。
龙伯虽然走了,但是他家对面的小树林被整理建成小公园,夏天乡亲们依旧会去那里乘凉,好不热闹。“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人们常常会谈起以前的事,在这块地方发生过的事。难忘的人放在心底,生活还在继续,人总得有愿景。
后记:仅以此文纪念逝去的龙伯。写这篇文章的时候,鼻子一酸就想哭了。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些特别慈祥的老人,他也许给过你一些小恩惠,让你窃喜。长辈对晚辈的疼爱。随着慢慢的长大,也许我们越走越远,甚至为了更好的生活奋斗而离开故土,我们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也许这就是成长,不管你愿不愿意,有些事情就像写定一样,都会发生。生命无常,请用力珍惜身边人。